【1】
老猎人“杆子”蹲在雪窝子里，嘴里嚼着烟叶子，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那棵歪脖子桦树。
树皮被人剥去一大块，露出白生生的树干，上面刻着古怪的图案——一个西肢着地的小人，被几头狼围在中间，其中一头母狼的腹部画着夸张的，正对着小人的嘴。
“操他娘的……”杆子吐掉烟渣，手指着刻痕。这画风他认得，是鄂伦春人的手艺。可鄂伦春人早被鬼子赶进了深山，谁会在猎场边缘留这种记号？
树根下还散着几撮灰白色的毛。杆子捡起来捻了捻，突然瞳孔一缩——这是狼毛，可里头混着几根棕黄的卷毛，分明是人类的胎发。
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杆子想起半个月前，涧沟公狼叼走的那个婴儿。
【2】
二十里外的山洞里，狼孩正用牙齿撕扯一块冻硬的狍子肉。
他今年七岁，脊背上布满纵横交错的疤痕——那是去年冬天和猞猁搏斗留下的。母狼卧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地舔着前爪。那爪子缺了两根趾头，是在冰湖救他时被冰棱割断的。
洞外突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母狼的耳朵瞬间立起。狼孩却兴奋地蹿到洞口——是黑子叼着块玉米面饼子回来了。老狗的肚皮上有一道新鲜的刀伤，血痂把灰毛黏成硬块。
“汪！”黑子把饼子甩到狼孩脚下，扭头冲母狼短促地叫了两声。
母狼的鬃毛炸开了。狼孩不懂狗语，但他闻到了黑子身上沾着的陌生气味：铁锈味、火药味，还有……人类婴儿的奶腥味。
【3】
杆子带着三个青壮汉子摸到山洞时，日头己经偏西。
“这瘪犊子可真能藏。”二愣子攥着猎枪的手在发抖。他媳妇刚生了娃，最听不得婴儿哭。可最近总有诡异的啼哭声从林子里飘出来，像婴孩又像幼狼。
杆子突然按住众人。前方的雪地上，赫然印着一串奇特的足迹——前掌是狼的梅花印，后跟却是人类的脚丫子。
“抄网子！”杆子低吼。
他们刚扑到洞口，一团黑影猛地冲出来。二愣子下意识扣动扳机——“砰！”
黑子哀嚎着栽进雪堆，后腿被打得血肉模糊。
母狼的咆哮从洞深处炸响。杆子正要冲进去，忽见岩壁上映出个诡异的影子：一个佝偻着背的生物，西肢着地却长着人的轮廓，正以惊人的速度扑来！
【4】
狼孩的牙齿离杆子的咽喉只有半寸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玉米面。崔月红身上的奶香。还有……冰层下那具女尸的腐朽气息。
这一愣神的功夫，杆子的猎刀己经抵住他胸口。可老猎人突然僵住了——狼孩锁骨处，赫然露着半块枫叶状的胎记。
“德彪家的崽子？！”杆子的刀尖抖了抖。
母狼趁机扑上来，一口咬住杆子手腕。猎刀当啷落地，狼孩却突然发出声怪叫：“啊——妈！”
这声嘶吼像道咒语。母狼松了口，黑子拖着残腿爬过来，就连举着火把的村民都愣住了。雪地上，狼孩正用指甲疯狂刨着冻土，挖出的坑洞里，露出一角褪色的碎花布——和崔月红当年围裙的料子一模一样。
【5】
当夜，杆子蹲在炕头磨刀，膝盖上摊着块桦树皮。
树皮内侧用炭笔画着更详细的图谱：狼群如何轮流哺育人孩，如何与黑熊争夺洞穴，甚至……母狼与一条黑狗交配的场景。
“这特么成精了……”杆子灌了口烧刀子。
窗外，二愣子媳妇的哭声飘进来。她刚满月的孩子不见了，炕上只留下几撮灰白的狼毛。杆子突然想起桦皮画最后那幅——母狼蹲在悬崖边，怀里抱着个婴儿，背景是燃烧的村庄。
火塘里的柴“噼啪”爆响。杆子摸向枕下的猎枪，却摸到个毛茸茸的东西。
是黑子的断尾，不知何时被人放在这里。断尾下压着片枫叶形状的冰凌，正在火光中慢慢融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