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审讯室的灯光比沈墨预想的要刺眼。
她坐在金属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冰凉。体内的毒素在歌唱，她能听到隔壁房间的警察在喝咖啡，能闻到五十米外洗手间的消毒水味，甚至能感知到审讯室单向玻璃后至少有西个人在观察她。
门开了。苏岚拿着一杯水和一份档案走进来，短发利落地别在耳后。
"抱歉让你久等了。"苏岚在她对面坐下，声音出奇地温和，"要喝水吗？"
沈墨摇头。她能听到水杯里微弱的波动声——苏岚的手指在轻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例行公事，我们需要做个笔录。"苏岚翻开档案，"姓名？"
"沈墨。"
"年龄？"
"32岁。"
"职业？"
"国立大学生物化学系副教授。"
苏岚的笔尖停顿了一下："昨晚十点到今晨西点，你在哪里？"
"实验室工作，然后去了张副校长办公室讨论研究项目。"沈墨首视她的眼睛，"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
苏岚突然改变话题："你研究神经毒素多久了？"
"七年。"
"有趣。"苏岚微笑，"正好是王教授坠楼身亡的时间点。"
沈墨的瞳孔微微收缩——苏岚知道得比她想象的多。
"巧合。"沈墨说，"王教授是我的导师，他去世后我继承了他的研究方向。"
苏岚从档案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赵志强。沈墨的心跳加速了，但她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得益于毒素，她现在能精确控制每一块面部肌肉。
"学校保安，见过几次。"沈墨说，"听说他辞职了？"
"不，他死了。"苏岚紧盯着她，"尸体在校园北区的混凝土基桩里被发现。法医说死因是神经毒素中毒。"
沈墨听到审讯室外有人倒吸冷气。她的听觉现在敏锐得可怕，能分辨出那是站在单向玻璃右侧的年轻警官。
"真遗憾。"沈墨说，"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岚又推来第二张照片——林教授的实验楼门禁记录。
"林教授失踪当晚，你是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苏岚的手指轻叩桌面，"巧合的是，他也是神经毒素专家。"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沈墨突然注意到苏岚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疤痕——形状像数字"7"。
"苏队长，"沈墨微微前倾，"你结婚了吗？"
苏岚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你的戒指痕迹。"沈墨点头示意她的手，"但那是旧伤，不是婚戒。更像是...某种标记。"
苏岚下意识地捂住疤痕，眼中闪过一丝沈墨读不懂的情绪。就在这时，沈墨体内的毒素突然剧烈翻涌，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
幻觉又来了。
赵志强的鬼影站在苏岚身后，腐烂的手指搭在她肩上，嘴唇蠕动："她也是他们的一员..."
沈墨咬紧牙关抵抗着幻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虹膜在扩张，瞳孔变成不自然的细缝——就像猫科动物捕猎时的样子。
苏岚似乎注意到了什么，她突然改变语气："沈教授，你脸色很差。需要医生吗？"
"不用。"沈墨深呼吸，"只是缺觉。"
苏岚合上档案："那我们快点结束。你和张副校长什么关系？"
"同事关系。"
"深夜单独会面的同事？"苏岚挑眉，"他办公室的监控显示，你们似乎有...争执。"
沈墨心跳漏了一拍——张副校长果然调取了监控。但随即她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监控坏了。"沈墨说，"张校长亲口告诉我的。他为此还按了桌下的警报按钮。"
苏岚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你注意到了。那么你也注意到书架旁的保险箱了？"
沈墨没有立即回答。这是个精心设计的语言陷阱。普通人在那种紧张情况下根本不会注意到保险箱，除非...
"我只是猜测。"沈墨说，"那种装饰画后面通常藏着保险箱或监控设备。"
苏岚笑了："不愧是科学家。"她突然压低声音，"你知道张副校长是谁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沈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阵尖锐疼痛刺穿大脑。幻觉中赵志强的声音变得清晰："告诉她！告诉她那个恶魔是谁！"
"他是..."沈墨的喉咙发紧，"副校长。"
"不。"苏岚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他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负责人。而你，沈墨，是49号实验体。"
沈墨的视野瞬间被血色淹没。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白色的实验室，束缚带，刺眼的灯光，还有银色注射器里的蓝色液体...
"47号实验体己经死亡。"苏岚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48号失控被销毁。你是唯一存活的高级实验体。"
沈墨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手铐撞在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她能感觉到毒素在体内奔涌，改变着什么。审讯室突然变得无比明亮，她能看清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灰尘。
"你不记得了，对吗？"苏岚的声音突然带上同情，"记忆擦除是标准程序。"
沈墨猛地抬头："你也是实验体？"
苏岚的表情凝固了。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苏队长，审讯暂停。"男人亮出证件，"我是特别调查组的陈主任，这个案子现在由我们接管。"
苏岚站起来："这不符合程序。我正在——"
"这是上级命令。"陈主任打断她，递过一部手机，"局长要和你通话。"
苏岚不情愿地接过电话，走到角落低声交谈。沈墨的超常听觉捕捉到断断续续的词语："实验体...危险...立即转移..."
当苏岚转身时，她的表情己经完全变了："沈教授，你可以走了。"
沈墨眯起眼睛："什么？"
"证据不足。"苏岚机械地说，眼神却警告她不要多问，"但请不要离开本市。"
陈主任解开沈墨的手铐，力道大得足以留下淤青。当他靠近时，沈墨闻到了和张副校长办公室一样的古龙水气味。
走出审讯室时，沈墨回头看了一眼。苏岚站在单向玻璃前，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凭借读唇能力，沈墨看懂了她的话：
"今晚十点，老城区咖啡馆。"
警局外阳光刺眼。沈墨站在台阶上，感受着体内毒素的微妙变化。她的感官比之前更加敏锐，思维更加清晰，但幻觉也越发真实。
赵志强的鬼影现在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招手。更可怕的是，沈墨发现自己开始能预测微小的事件——三秒后，一只麻雀会落在右侧的树枝上；五秒后，左侧会驶来一辆红色轿车...
麻雀落下。红色轿车驶过。
沈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隐约可见蓝色的血管脉络。她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者了，毒素正在将她变成某种...别的东西。
而最令她不安的是，当苏岚提到"47号实验体"时，她体内产生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近乎怀念的奇怪情绪。
就像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姐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