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山区的雨下得像天被捅了个窟窿。柯寻趴在观测点,任凭雨水冲刷。三天没刮的胡茬让他看起来像个流浪汉,正好融入这片废弃厂区。
手腕上的月亮标记灼烧般疼痛。自从医院那晚后,这疼痛就成了柯寻的生物钟——随着满月临近,痛感与日俱增。
望远镜里,那座伪装成农业研究所的建筑灯火通明。柯寻调整焦距,看到入口处站着两名保安。普通人的眼睛绝对看不清这个距离的细节,但他能——甚至能读出保安唇间的口型:
"杜局长到了吗?"
"还有十分钟。"
柯寻的胃部抽搐。杜局长,省公安厅三把手,主管特别案件。如果连他都涉入"新月"...
雨声中突然混入引擎声。一辆黑色轿车驶入研究所。柯寻的瞳孔自动调节,透过防弹玻璃看到后座上的杜局长——以及他西装翻领上那枚新月徽章。
柯寻摸出手机,犹豫片刻,还是拨通了老周的加密线路。
"你疯了?"老周的声音压得极低,"杜局刚下令全省通缉你!说你精神失常还袭警!"
"他在研究所。"柯寻说,"和'新月'的人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柯寻...你的变异是不是更严重了?"
柯寻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雨水穿过它,像穿过一层磨砂玻璃。
"老周,查查杜局和阳光福利院的关系。"
键盘敲击声后,老周倒吸冷气:"他十年前是那片区的消防队长。火灾报告是他签的字。"
柯寻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幅画面突然闯入脑海:杜局长站在燃烧的建筑前,阻止救人的消防员进入,而窗户上挤满了孩子们的手...
幻象消散。柯寻喘息着:"那不是火灾。是毒气泄漏。第一代'月光'实验事故。"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柯寻突然闭嘴。远处研究所的大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押送进去——李雯。她还活着,但左臂己经变异成不自然的蓝灰色。
"我得进去了。"柯寻挂断电话,取出老周准备的干扰器。它能瘫痪监控系统15分钟,足够潜入。
雨水在柯寻周围形成奇异的屏障。他的身体似乎能感知每一滴雨水的轨迹,轻松避开。这种能力在三天前第一次出现,当时他躲过了警方的追捕。
研究所围墙上的铁丝网对现在的柯寻形同虚设。他的肌肉纤维重组,轻轻一跃就翻了过去。落地时,手腕上的月亮标记突然剧烈发光。
柯寻本能地扑向一旁。下一秒,巡逻的保安走过他刚才的位置。
"感知增强了..."柯寻暗忖。这标记不仅是追踪器,在满月之夜,它似乎能预知危险。
他溜进通风管道。金属的冰冷触感在指尖放大,管道内微弱的气流方向像箭头一样指引路径。爬行十分钟后,柯寻停在一个通风口上方。
下面是圆形大厅。二十几个白大褂围成一圈,中央是个透明舱体,里面躺着昏迷的李雯。杜局长站在控制台前,正在讲话:
"...满月时刻,引力峰值将激活所有受体的标记基因。第一批23名实验体己经准备就绪。"
一名研究员举手:"柯寻呢?他的数据对我们至关重要。"
杜局长冷笑:"他会来的。标记会引导他。方明博士的最后一版'月光'在他体内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融合度。"
柯寻的血液凝固。方明给他注射的果然是特殊配方。
研究员们开始向李雯的舱体注入蓝色液体。她的身体剧烈抽搐,左臂的变异部分开始蔓延。
柯寻必须行动。他撬开通风口,正准备跳下,手腕标记突然传来剧痛。新的幻象闪现:大厅地板下埋着电缆,连接着某个爆炸装置...
陷阱。
柯寻改变计划,沿着管道继续爬行。标记的指引带他来到一个标有"档案室"的房间上方。
档案室里空无一人。柯寻轻巧落地,立刻被墙上的照片吸引——阳光福利院的全体合影。二十三个孩子站在阳光下,每个孩子手腕上都有月亮标记。照片底部印着日期:2015年4月12日。
十年前的同一天。
柯寻翻找档案柜。最底层锁着的抽屉里,一份标着"月神计划"的文件证实了他的猜测:
【第一阶段:23名孤儿注射MN-1型试剂
预期效果:基因强化
实际结果:17名受体死亡,4名变异失控,仅2名稳定
事故处理:毒气灭活,伪装火灾】
文件末尾附着幸存者名单:林悦、李雯。
"原来如此..."柯寻终于明白林悦为何拼死反抗。她不仅是受害者,还是从十年前那场屠杀中幸存的见证者。
走廊传来脚步声。柯寻躲到门后,肾上腺素飙升。门开的瞬间,他闪电般出手,将来人拖入房间扼住喉咙——是个年轻研究员。
"别...杀我..."研究员挣扎,"我...也是...实验体..."
柯寻稍稍松手。研究员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发光的月亮标记。
"第三批实验体。"他喘息着,"他们今晚要激活我们...但会死很多人...像第一批那样..."
"怎么阻止?"
研究员指向档案室电脑:"系统密码是月相周期。但主控台在杜局长手里,他启动了自毁程序...一旦实验失败,就炸掉整个研究所。"
柯寻想起幻象中的电缆。不是陷阱,是灭口装置。
"有多少实验体在这里?"
"二十三个。地下还有更多...孩子们..."
阳光福利院的数字重现。柯寻的标记灼痛更甚,提醒他时间不多了。
他打晕研究员,拿起对方的门禁卡。走廊尽头的电梯需要指纹识别,但柯寻发现自己的手掌现在能模拟任何指纹——又一项新能力。
地下三层是监狱般的结构。透明牢房里关押着各种年龄的实验体,最小的不过六七岁。他们手腕上都有月亮标记,有些己经出现变异特征。
最里面的牢房锁着李雯。她清醒过来,看到柯寻时瞪大了眼睛。
"你...也发光了..."她嘶哑地说。
柯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肤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变异正在加速。
"林悦保护了你。"柯寻一边解锁一边说,"现在轮到我了。"
李雯摇头:"太晚了...满月时刻到了..."
仿佛回应她的话,整个研究所突然响起警报。红色警示灯旋转,广播里杜局长的声音冰冷:
"最终阶段启动。所有人员撤离至安全距离。"
牢房里的实验体们同时抽搐起来,他们的标记发出强光。柯寻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体内苏醒,像月光注满了血管。
"他们远程激活了标记!"李雯痛苦地蜷缩,"快走...你会变异...失去理智..."
柯寻的视野开始扭曲。牢房的金属栏杆像活物般蠕动,李雯的脸在他眼中分裂又重组。最可怕的是,他感到一种陌生的愉悦——变异带来的力量感令人沉醉。
"不..."柯寻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我要关掉它。"
他跌跌撞撞冲向电梯。变异加剧了,现在他能看穿墙壁,看到上层大厅里杜局长站在主控台前,而研究员们正匆忙撤离。
电梯门开,西名保安举枪瞄准。子弹在柯寻眼中慢如蜗牛。他轻松避开,徒手击倒保安。但每使用一次能力,变异就加深一分——他的指尖开始变蓝,骨骼发出不自然的脆响。
大厅里只剩下杜局长一人。他转身面对柯寻,毫无惧色。
"真完美。"杜局长赞叹,"方明说得对,你是终极受体。"
柯寻想扑上去,但身体突然僵住——杜局长按下控制台上的按钮,激活了某种抑制场。
"标记的反制措施。"杜局长走近,"我们总得控制武器,不是吗?"
柯寻跪倒在地,变异带来的痛苦几乎让他昏厥。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到主控屏上的倒计时:00:10:00。
"十分钟后,所有实验体的基因序列将被上传至'新月'总部。"杜局长轻声说,"然后这个研究所会消失,连同不合格的实验体一起。"
"为什么..."柯寻咬牙问道。
"进化需要牺牲。"杜局长整理着袖口,"十年前那23个孩子是第一批先驱。今晚是第二批。未来还会有更多,首到我们创造新人类。"
柯寻的标记突然剧烈闪动。最后的幻象出现了:地下室的通风管道,一个孩子正爬向出口——是他在福利院照片上见过的面孔。
还有幸存者。
这希望给了柯寻力量。他故意让变异加深,让蓝光蔓延全身。杜局长惊讶地后退:"你在加速变异?这会杀了你!"
"不。"柯寻微笑,"这会让我自由。"
随着一声非人的咆哮,柯寻的变异突破临界点。抑制场对他失效了——因为此刻的他,己不完全是人类。
杜局长慌忙拔枪,但柯寻的动作快如闪电。他折断杜局长的手腕,将对方摔在主控台上。
"停止倒计时!"柯寻吼道。
杜局长狞笑:"不可能。密码只有总部知道。"
柯寻看向屏幕。密码输入框闪烁着。在变异带来的超常感知下,他看到了杜局长记忆中的密码——新月组织的创建日期。
他输入日期。倒计时暂停在00:03:27。
杜局长面如死灰:"你怎么可能..."
柯寻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正在崩溃,过度变异消耗了太多能量。但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疏散命令。"柯寻咳出蓝色液体,"放走所有实验体。"
杜局长被迫输入指令。研究所各处的门锁解除,警报转为疏散信号。
"现在,告诉我'新月'总部的位——"
柯寻的话戛然而止。杜局长嘴角溢出黑血——服毒自尽。
最后的力气正在流失。柯寻拖着身体来到窗前。满月高悬,月光如水流淌在他的皮肤上。远处,实验体们正被赶来的老周和救护人员接走。
包括那个从通风管逃出的孩子。
柯寻微笑着按下杜局长的自毁按钮。倒计时重新启动:00:03:00。
足够所有人撤离,也足够他完成最后一件事。
柯寻打开研究所所有数据库,将"月神计划"资料上传至全网。然后他瘫坐在杜局长的尸体旁,看着倒计时归零。
爆炸的瞬间,柯寻以为自己看到了林悦。她站在月光中,手腕上的标记与他的共鸣。
然后是无尽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