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渐渐变得规律,像是某种古老的催眠曲。艾琳在小厨房里忙碌,茶壶喷出的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我靠在床头,观察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米的安全屋——墙上钉着的星图、书桌上堆积如山的笔记本、角落里的小型炼金装置,处处透露着主人严谨又充满好奇心的性格。
"只有红茶了,"艾琳端着两个马克杯走回来,"希望你不介意。"
我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又是一阵微妙的电流感。艾琳迅速缩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掩饰尴尬。
"你经常来这里?"我啜了一口茶,问道。
她摇摇头,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只有特别累或者需要绝对安静的时候。协会的人...太吵了。"
我注意到她说"协会"时嘴角的轻微抽动:"不喜欢那群炼金术士?"
"不是不喜欢,"她捧着茶杯,热气氤氲中绿眼睛显得格外深邃,"只是...他们中的大多数只关心如何用炼金术赚钱或者延长寿命。真正追求知识的人太少了。"
我轻笑一声:"听起来像我们剑客。大多数人只想要'天下第一'的名号,没人在意剑道本身。"
艾琳抬头看我:"你在意吗?"
这个问题让我愣住了。三百年来,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
"曾经在意,"我转动着茶杯,"现在...只想用这把剑保护值得保护的人。"
雨声中,艾琳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是怎么得到轩辕剑的?"
我胸口一紧。那个雪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刺骨的寒风、染血的雪地、师父渐渐冷却的手...
"漫浪?"艾琳轻声唤我,"你不想说可以..."
"我师父传给我的,"我打断她,声音比预想的沙哑,"在一个雪夜。他...被七个门派的掌门围攻,因为不肯交出轩辕剑。"
艾琳的瞳孔微微扩大:"他们为什么要..."
"长生不老,"我冷笑,"传说轩辕剑主可以活千年。那群白痴以为剑是原因。"
"但你不是真的不老不死,对吗?"艾琳敏锐地问,"只是衰老极慢。"
我惊讶于她的洞察力:"你怎么知道?"
"你的伤口愈合速度,"她指了指我的腿,"比常人快,但远达不到'不死'的程度。而且..."她犹豫了一下,"你的眼睛。瞳孔收缩的方式和现代人有点不同,像是经过长期适应。"
我不由得重新审视这个金发女孩。在图书馆初次相遇时,我只当她是个聪明的书呆子,没想到观察力如此敏锐。
"三百年,"我承认道,"从拿起轩辕剑那天算起。理论上我还能活七百年左右,除非被人杀死。"
艾琳若有所思:"剑选择了你?"
"更像是...认可了我。"我回忆起师父临终时的话——"剑为心镜,映汝本真"。
艾琳突然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翻找什么。她弯腰时,衬衫下摆微微掀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注意到她书桌上摆着一个小相框。
"那是你父母?"我问。
艾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拿着一个皮质笔记本走回来:"嗯。我十六岁时的合影。"
她把笔记本放在床上,犹豫片刻后还是拿起了相框。照片上是一对笑容灿烂的夫妇,中间站着年轻的艾琳。她父亲高大英俊,金发蓝眼;母亲则是个黑发东方女子,眉眼间与艾琳有七分相似。
"你妈妈很漂亮。"我真诚地说。
艾琳的拇指轻轻抚过照片:"她是日本人,京都大学的量子物理学家。父亲是英国人,皇家炼金协会最年轻的院士。"
她的声音平静,但我能感觉到下面汹涌的暗流:"他们...怎么失踪的?"
"官方说法是实验室事故。"艾琳放下相框,眼神变得冰冷,"但我找到的证据表明,他们在研究时空裂缝时发现了什么...然后被协会除名了。"
我突然明白了她为何如此执着于调查裂缝:"你认为协会与你父母的失踪有关?"
"不止有关,"艾琳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图表,"我认为他们是被灭口的。看看这个。"
她指向一页复杂的方程式,旁边潦草地写着"终极之门=能量源?控制?"几个字。
"这是父亲的笔迹,"艾琳说,"在他失踪前一周写的。我花了五年才破解这部分内容。"
我凑近看那些方程式,虽然看不懂细节,但大致明白是在计算某种空间扭曲所需的能量:"这是...打开空间裂缝的公式?"
"不完全是,"艾琳的绿眼睛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是在计算如何稳定一个己经存在的裂缝——一个巨大的、可能连接另一个世界的裂缝。"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在那一秒的光亮中,我看到艾琳锁骨上的符文微微泛着金光。
"你父母在研究这个'终极之门',"我慢慢理清思路,"然后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
"而今天,"艾琳接上我的话,"格雷厄姆提到了'终极之门'和'守门人之印'。"她指了指自己的锁骨,"他明显认识这个符文。"
我放下茶杯,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艾琳...你父母的研究,会不会和你的符文有关?"
她的表情告诉我,这个想法己经折磨她很久了。
"我不知道,"她轻声承认,"符文是突然出现的,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没有任何预兆,只是某天早晨醒来,它就在那里了。"
她翻开笔记本的另一页,上面是一幅精细的素描,画着锁骨位置的符文,与现在她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查遍了所有资料,"艾琳继续说,"最后在一本禁书上找到相似记载。书上说这是'守门人'的标记,能够感知和操控空间裂缝。"
我回想起她在协会时如何用符文的力量愈合那些裂缝:"所以你真的能控制裂缝?"
"不完全控制,"她皱眉,"更像是...影响。而且每次使用后都精疲力竭,就像..."
"被抽干了一样?"我接过话,想起自己使用轩辕剑大招后的感觉。
艾琳点点头,突然打了个哈欠。战斗和治疗的消耗显然开始影响她了。
"你应该休息,"我指了指窄床,"我可以睡地板。"
"别傻了,"她摇头,"你伤得比我重。床给你,我用睡袋。"
我们争执了几个回合,最终达成妥协——都睡床,但中间用枕头隔开。艾琳红着脸强调这只是为了效率,我假装相信了这个借口。
关灯后,雨声显得更加清晰。窄床确实很窄,我能闻到艾琳头发上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一丝柠檬味——可能是她的洗发水。这种奇妙的亲密感让我胸口发紧。
"漫浪?"黑暗中,艾琳突然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
"格雷厄姆说...他见过上一任轩辕剑主。是真的吗?"
我沉默了一会儿。师父的过去一首是个谜,他从不提起自己如何得到轩辕剑,只说"时机到了自会知晓"。
"可能是真的,"我最终回答,"轩辕剑的传承己经延续了三千年。格雷厄姆看起来不像那么老,但..."
"炼金术可以延长寿命,"艾琳轻声说,"尤其是水银炼成术。他的右手...完全是水银构成的。"
我回想起格雷厄姆那只诡异的手,液态金属能随意变换形状:"那是什么黑科技?"
"不是科技,"艾琳翻了个身,面对我,在黑暗中她的眼睛微微发亮,"是禁忌炼金术——人体炼成。传说中,将水银与活人血液结合,可以制造出'永生之躯'。"
"听起来像邪教。"
"差不多。"艾琳的声音带着厌恶,"中世纪时有个炼金术士团体专门研究这个,他们被称为'水银会'。据说最后所有成员都疯了,因为水银...会慢慢侵蚀大脑。"
我想到格雷厄姆那双异常苍老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用水银替换了部分身体,换取长生不老?"
"而且,"艾琳补充,"水银是少数能影响空间结构的金属之一。如果他真的在研究终极之门..."
"那么他需要你,"我突然坐起身,"因为你有'守门人'的符文!"
这个推论让艾琳倒吸一口冷气。我们同时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她父母的失踪,导师的失踪,甚至东区出现的裂缝,都可能是格雷厄姆为了寻找或制造"守门人"而设的局。
"明天,"艾琳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们必须回协会一趟。禁书区有本《门之书》,可能记录着终极之门的真相。"
"太危险了,"我反对,"格雷厄姆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我们。"
"所以我们要智取,"艾琳的指尖亮起微弱的金光,在空中画出一个简单的符文,"我的符文不仅能愈合裂缝,还能制造短距离传送。"
我挑眉:"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刚刚,"她狡黠地笑了,"你提到'操控空间'时,我突然有了灵感。"
我不由得为她的学习能力感到惊叹。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她不仅理解了符文的部分功能,还找到了应用方法。
"好吧,"我妥协道,"但我们必须制定周密的计划。格雷厄姆不是普通对手。"
艾琳点点头,又打了个哈欠。这次她没有抵抗睡意,眼皮慢慢垂下。几分钟后,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我轻轻将被子拉到她肩上,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闪电光芒,注视着她熟睡的脸。三百年来,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保护欲——不仅仅因为她是轩辕剑认可的伙伴,更因为她身上那种纯粹的勇气和智慧。
就在我也即将入睡时,艾琳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嘴里发出模糊的呓语。符文在她锁骨位置闪烁不定,金光忽明忽暗。
"艾琳?"我轻轻摇晃她,"醒醒!"
她没有醒来,反而颤抖得更厉害了。更可怕的是,床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空气中出现细小的黑色裂纹。
我当机立断,抓起轩辕剑,将剑柄轻轻按在艾琳的符文上。剑身嗡鸣,红金两色光芒交织,与符文的金光融合。片刻后,空间裂纹逐渐消失,艾琳也平静下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绿眸中满是困惑:"发生...什么了?"
"你做噩梦了,"我收起剑,没有提及空间扭曲的事,"梦见什么了?"
艾琳的瞳孔微微扩大:"一个巨大的...门。黑色的,上面刻满了和我符文相似的标记。门前站着一个人影,我看不清脸,但他拿着..."
"拿着什么?"我追问。
"一把剑,"她抬头看我,表情震惊,"一把和轩辕剑一模一样的剑。"
我们沉默地对视,都明白这个梦绝非偶然。轩辕剑与守门人符文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古老而深刻的联系。
雨声渐弱,但夜晚还长。在这个狭小的安全屋里,一个更大的谜团正在我们面前缓缓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