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叼着牙刷站在柜台前,看胡仙撅着屁股擦桌子。那件红色旗袍开衩快到大腿根,晨光里白得晃眼。
"老板娘,大清早就勾引客人啊?"我倚着黄花梨算盘吹口哨。这算盘是前清古董,边角都被我摸出包浆。
"勾你妈!"她猛回头,柳眉倒竖,"昨晚哪个王八蛋偷摸老娘的丝袜?凤姐新炖的牛鞭汤里下砒霜没?"
后厨传来咣当一声,凤姐举着剁骨刀探出头:"小蹄子又编排我?信不信把你那对木瓜奶剁了下酒?"刀尖寒光闪过,案板上的猪头正咧着嘴笑。
门帘忽被掀开,穿香云纱唐装的男人径首坐在八仙桌前。百财从房梁跃下,优雅地绕着他转圈,白毛在阳光里泛着银光。
"二两竹叶青,三碟五色黍。"他手指轻叩桌面,指甲盖泛着奇异的玉色,"要沾春分那日的露水。"
我喉结动了动。这暗语是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专给山精野怪指路。胡仙突然跌坐在门槛上,胸脯剧烈起伏,耳后绒毛若隐若现——这骚狐狸居然在现原形?
月牙突然从狗窝窜出,前爪搭在客人膝盖上吐舌头。这色狗平日只对穿短裙的姑娘摇尾巴。
"您...打哪来啊?"我摸出祖传的青铜酒壶,手心沁出汗。凤姐的剁肉声不知何时停了,后厨飘来松枝燃烧的清香。
"常来。"他接过酒壶深深吸气,喉结滚动像是吞咽千年光阴,"上次喝这酒时,指南车还没造出来呢。"
胡仙突然尖叫着跳开。百财正在男人脚边打滚,向来洁癖的白猫此刻沾了满身泥。男人轻笑,指尖漏下一缕金光,百财立刻恢复雪白。
"手机支付行吗?"他晃了晃最新款折叠屏,锁屏壁画竟是《山河社稷图》,"最近香火钱都数字化了,那群老顽固还在用青铜鼎收供品。"
凤姐端着砂锅出来时,围裙系带松垮垮的。男人瞥见她锁骨下的火焰胎记,眼神突然变得悠远:"当年在阪泉,你祖上熬的鹿骨汤..."
砂锅盖猛地跳起,蒸汽凝成凤凰形状。凤姐的圆脸突然泛起胭脂色,我这才发现她发间别着根火红羽毛。
后厨突然传来爆炒声,辣椒油香混着神农架的野花椒味在空气里炸开。凤姐抡铁锅的架势让我想起爷爷说的刑天舞干戚,锅铲与铁锅碰撞溅起的火星,竟在瓷砖上烧出几个甲骨文。
"尝尝这个。"她摔下砂锅时胸脯微颤,汤面上漂着的何首乌切片突然扭成小人形状,"老娘特制的轩辕醒酒汤。"
黄先生舀汤的手顿了顿。汤匙磕到锅底发出钟磬般的清响,那些何首乌小人突然手拉手跳起祭祀舞。胡仙的狐狸耳朵彻底冒出来了,毛茸茸的尖端扫过我的手腕,激得我差点打翻青铜酒壶。
"阪泉之战前夜,你祖奶奶往汤里加了断肠草。"他抿了口汤,喉间金芒流转,"她说若我战死,便让这味道永绝人间。"
凤姐的剁骨刀当啷落地。她锁骨下的火焰胎记突然燃烧起来,映得油污斑斑的瓷砖墙泛起河图洛书的光影。月牙疯狂地刨地,青砖缝里渗出汩汩血泉——这狗东西居然挖通了黄泉路!
百财炸着毛跳上供桌,一爪子拍灭了三支电子蜡烛。全息投影的关帝像闪了闪,突然变成持斧的巨人模样。我这才看清供桌上除了二维码牌,还摆着个刻满云雷纹的青铜觥。
"扫码还是现金?"我把付款牌推过去时,手指故意擦过他手背。皮肤下似有山川在流动,五岳西渎在血脉中奔涌。
他手机屏亮起的瞬间,我瞥见微信置顶群聊叫"上古退休老干部",最新消息是西王母发的瑶池养生讲座链接。转账提示音竟是编钟奏响的《云门大卷》,8888元到账金额在POS机上幻化成玄鸟图腾。
胡仙突然软绵绵贴过来,狐尾缠住我的腰:"掌柜的,他说要包月..."她呵气如兰,指甲却变得又尖又长,"包下我夜夜跳胡旋舞呢。"
后窗竹帘无风自动,月光突然凝成银丝缠住她的脚踝。黄先生袖口露出半截崆峒印纹身,那是我在爷爷的《拾遗记》手抄本里见过的图案。
"小狐狸,"他弹了下电子蜡烛,全息火焰变成九尾狐形状,"你偷喝我酒杯那年,牧野的星星还没改名呢。"
我突然想起县志记载,云山在武王伐纣时曾有白狐衔印来献。柜台里那枚刻着"受命于天"的玉章,此刻正在桃木匣里嗡嗡震颤。
凤姐突然扯开衣领,火焰胎记己经蔓延成山海图:"老头!你说清楚!我太奶奶的剁骨刀..."她举起那柄锈迹斑斑的刀,刃口突然浮现出涿鹿之野的星空。
月牙发出狼嚎般的叫声,狗窝里飞出漫天萤火虫。百财追着光点跳起《承云》古乐里的祭祀舞,白毛上浮现出连山易的卦象。胡仙的旗袍盘扣噼啪崩开,露出心口处闪着幽光的锁魂玉——
"都给我打住!"我一脚踩住还在喷血泉的地缝,"要发骚要现形去后山!老子的紫檀屏风上周刚买的!"
黄先生慢悠悠从唐装内袋摸出包华子,烟盒上却印着应龙图腾。打火机蹿出的火苗里,我看到他倒影戴着十二旒冠冕。
"年轻人,"他吐出的烟圈化作八骏马在屋顶奔腾,"你十五岁偷埋在后山的女儿红..."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年中元节,我确实埋了坛用守宫砂封的酒。月光突然变得血红,山脚下传来万马嘶鸣,客栈地砖缝里钻出无数青铜箭镞。
胡仙突然尖叫着跳上供桌,尾巴缠住关帝投影的斧柄:"要死!轩辕坟的姐妹群说蚩尤旗现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