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客栈青瓦上时，我正在擦拭柜台上的二维码立牌。胡仙翘着二郎腿在剥毛豆，超短裙下晃着渔网袜包裹的细腿。
"操他娘，这鬼天气。"她往嘴里扔了颗毛豆，"掌柜的，你裤链开了。"
我低头瞬间，柜台上的招财猫摆件突然歪倒。门口风铃发出刺耳声响，月牙突然夹着尾巴躲进后院。穿灰色卫衣的男人推门而入，发梢滴着水却纤尘不染。
"要竹叶青。"他敲了敲手机上的付款码，袖口露出的青铜镯泛着幽光。我注意到他卫衣里隐约透出兽皮纹路，扫码时闻到若有若无的松脂香。
胡仙扭着腰过来上酒，胸牌在低胸装里若隐若现："帅哥加个微信？我们这有特殊服务......"
"特殊服务包括往酒里掺水？"男人轻笑，喉结滚动时我竟想起月食时山巅的狼。他掏出的酒葫芦上刻着我看不懂的纹路，倒出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凝成太极图案。
后厨突然传来摔盘子的脆响，凤姐举着锅铲冲出来："哪个王八蛋点的回锅肉不要蒜苗？"她围裙系得像个束胸，油星子在锁骨上闪着光。
男人掏出盒茶叶推过去："武夷山母树大红袍，换道正经的河图洛水鱼。"凤姐打开铁盒时手抖得厉害，我瞥见暗红茶叶里混着金丝。
暴雨声忽然停了。月牙从门缝挤进来，冲着男人尾巴摇成螺旋桨，湿漉漉的鼻尖去蹭他裤脚。白猫百财炸着毛跳上酒架，琉璃眼珠瞪得滚圆。
"这黑狗有眼光。"男人挠着月牙的下巴，手指在狗耳朵后面画出奇怪符号，"当年女娲捏泥人时，就该多造些漂亮姑娘。"
胡仙突然跌坐在他大腿上，红指甲划过他卫衣领口："帅哥你身上怎么有股庙里的味道？"她声音黏得能拉丝，我却看见她后背在微微发抖。
男人仰头喝光最后半杯酒，青铜镯碰在葫芦上发出编钟般的清鸣。暴雨重新落下时，柜台上的付款提示音突兀响起："支付宝到账，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我们看着空酒壶面面相觑，百财对着空气哈气，月牙还蹲在门边摇尾巴。后院古井突然传出水花翻涌声，我跑过去时，水面倒映着从未见过的星象图。
伏羲第二次登门是在冬至子夜，我正在核对美团外卖的差评。月牙突然叼着粉色蕾丝内裤冲进大堂，百财蹲在收银台上疯狂舔爪子。
"这是上回的酒钱利息。"
青铜酒壶被推过来时，柜台上的计算器突然跳出一串卦象数字。伏羲的棒球帽反戴着，卫衣里露出半截兽骨项链，指尖转着华为折叠屏手机。
胡仙趿拉着兔耳拖鞋从二楼冲下来，真丝睡裙领口歪到锁骨下方："死鬼还知道回来？"她甩出湿漉漉的抹布砸向对方，"老娘梦见你八百年了。"
伏羲接住抹布叠成莲花状："梦到我在瀑布后面摸你尾巴？"
他手腕翻转间，抹布上的水珠凝成银河图谱。我瞥见胡仙耳后鳞片一闪而逝，凤姐剁排骨的声响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后厨门帘被辣椒油染红的指甲挑开："哪个孙子点的夫妻肺片不要肺？"凤姐的厨师刀钉在木质吧台上，刀柄挂着的翡翠貔貅还在晃动。
伏羲抛给她半块龟甲："用文火煨三天，能解你妹妹的情蛊。"
凤姐接住龟甲时，脖颈浮现出暗红咒文。她突然把热毛巾甩在我脸上："再看眼珠子掉汤锅里了！"
支付宝到账提示音救了我的场。伏羲扫码时，手机壳背面的八卦图在逆时针旋转："冰柜第三层有惊喜。"
我打开时差点被雪崩的现金淹没，二十捆钞票里夹着青铜刀币，百财正用尾巴卷走最上面那张冥币。
暴雨毫无征兆地泼下来，月牙突然人立而起扒住伏羲裤腰。白猫炸毛跳上吊灯，琉璃眼映出男人背后游动的龙影。
"再摸收费。"伏羲拎着黑狗后颈皮，"女娲捏你时准是喝多了。"
月牙喉咙里发出呜咽，狗尾巴扫翻了外卖箱。十三份黄焖鸡米饭在瓷砖上铺成河图阵型。
胡仙往伏羲嘴里塞薄荷糖时，手指划过他犬齿："牙口挺野啊。"
她突然触电般缩手，指尖凝着血珠竟浮在半空。凤姐的炒勺咣当掉进鱼缸，锦鲤叼着勺柄游出洛书轨迹。
伏羲舔掉唇边血渍，卫衣领口滑出半枚玉璜："下回来该立春了。"
他推门走进雨幕时，屋檐滴水凝成冰晶卦象，外卖袋上的油渍渐渐洇成山海经异兽图。
我数完第二十捆现金时，发现每张钞票编号连起来是《连山易》残章。胡仙在擦玻璃上的雨痕，那些水迹正在重组上古情诗。只有凤姐沉默地刮着龟甲，刀尖落处，甲骨文与美团订单号正在诡异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