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钟声敲响七下,暮色如血。林默站在墓园入口,手放在配枪上。我飘在他身后,看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剑。
"老地方..."林默喃喃自语,目光扫过一排排墓碑,"我和凤姐哪有什么老地方?"
除非...他猛地抬头,看向墓园最东侧——那里埋葬着二十年前阳光孤儿院火灾的遇难者。我和他曾在那里一起调查过一桩盗墓案。
通往东区的石板路长满青苔,踩上去悄无声息。林默放慢脚步,警惕地观察西周。墓园空无一人,只有晚风拂过松枝的沙沙声。
十二个小小的墓碑排成一排,每个上面都刻着一个名字和"2005.6.25"这个日期。最末端的墓碑前,放着一束新鲜的白色马蹄莲。
林默蹲下身,检查花束。花茎上缠着一张卡片,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地下室的孩子们等你。——K」
地下室?林默皱眉环顾西周,目光停在墓园边缘的一间小石屋上——那是存放园艺工具的地下室入口。
我比林默先一步穿过石屋的门。里面漆黑一片,但鬼魂的视力不受黑暗影响。我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地下室楼梯底部,背对着门口,白大褂在微光中格外醒目。
"林队长,你迟到了两分钟。"那人开口,声音温和儒雅,像是大学讲堂里的老教授。
林默拔枪对准声音来源:"你是谁?"
"K先生。或者说,'夜莺'的创始人。"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我无比熟悉的脸——李雪梅医生!阳光孤儿院的驻院医生,照片上五个成年人之一。
不,不对。我飘近细看,虽然相似,但这张脸更苍老,皱纹更深,眼神也更加锐利。
"你不是李雪梅。"林默也发现了异常。
"李雪梅是我妹妹。"老人微笑,"她二十年前就死了,和赵建国、马天佑一样,为科学献身。"他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要下来看看吗?我们时间不多了。"
林默没有放下枪,但走下楼梯。地下室的景象让他僵在原地——墙上贴满了儿童照片,从泛黄的老照片到崭新的彩色打印,至少有上百张。每张照片旁边都详细记录着姓名、年龄、血型和各种医学数据。
"我的毕生心血。"K先生骄傲地介绍,"人类进化实验的第一手资料。"
林默的枪口微微颤抖:"这些都是被你们贩卖的孩子?"
"贩卖?不,林队长,你误会了。"K先生摇头,"我们是在筛选。从上千名孤儿中找出那些有特殊基因的孩子,给他们更好的环境成长,同时为人类进化研究提供数据。"
他指向一张照片,那是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丽莎,8岁时智商就达到162。现在在MIT攻读量子物理。"又指向另一张,"阿杰,肌肉密度是常人的1.5倍,去年奥运会游泳冠军。"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一张照片上——小芳。照片上的她大约十二三岁,穿着白色实验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而小芳,是我们最成功的作品。"K先生的声音充满狂热,"她的基因序列中有0.3%与常人不同,这使她的神经传导速度比普通人快17%。天生的杀手材料。"
林默的胃部一阵绞痛:"你们把她变成了杀人机器?"
"我们给了她生存的能力!"K先生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普通孤儿离开福利院后有多少沦为、毒贩或横死街头吗?我们选中的孩子都活下来了,而且活得比99%的人更好!"
"代价是什么?"林默冷冷地问,"成为你们的实验品?"
K先生平静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所有孩子的去向和现状。你可以对比一下普通孤儿的生存率。"他将U盘放在桌上,"林队长,我不是来和你辩论的。我找你,是为了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停止追查,这些资料就是你的。"K先生微笑,"你可以用它破获一桩跨国的儿童贩卖案,功成名就。而我们...我们只需要再三年时间完成最后阶段的研究。"
林默冷笑:"就像张为民用副局长职位收买我?"
"张为民是个蠢货。"K先生轻蔑地说,"他以为权力能解决一切。但真正的力量在这里——"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在知识和远见中。"
他走向一面墙,掀开黑布,露出一个电子屏幕。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组复杂的DNA双螺旋结构。
"这是'雏鸟计划'的核心——基因优化工程。二十年来,我们收集了足够的数据,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将这些优质基因整合,创造出真正的新人类。"
林默盯着屏幕,突然注意到右下角的一个标志:一只夜莺站在DNA链上,下面写着"新纪元生物科技"。
"你们不是贩卖儿童,是在收集实验数据..."
"终于明白了?"K先生满意地点头,"凤姐也是查到这一步才必须死的。她太固执,非要曝光一切。"他叹了口气,"可惜了小芳,为了救你暴露了自己。她本该是我们下一代'夜莺'的领导者。"
林默的枪再次举起:"你承认下令杀害凤姐?"
"我承认很多事。"K先生出奇地坦然,"包括二十年前阳光孤儿院的火灾。那些孩子...嗯,算是必要的牺牲。他们的基因样本为我们奠定了基础。"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是凤姐的尸检报告。你想知道她死前看到了什么吗?"
林默接过文件夹。里面的照片显示凤姐瞳孔放大后的图像,经过增强处理,清晰映出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K先生。
"我亲自去的。"K先生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天气,"毕竟她曾经也是我们的观察对象。你知道吗?她和周明的孩子本来可能成为极好的样本..."
这句话像闪电劈开我的记忆。周明和我...孩子?不,不可能,我从未...
林默也震惊地抬头:"什么孩子?"
"哦?她没告诉你?"K先生露出玩味的笑容,"2005年春天,凤姐怀孕了。本来我们计划等她生下孩子后一起带走,但她发现了孤儿院的秘密,带着小芳逃跑了。"
他走向另一面墙,掀开另一块黑布。后面是一张手术台,上面摆着各种器械。
"我们追了她三个月,终于在火灾那天找到了她。可惜小芳太冲动,为了保护凤姐暴露了自己。我们不得不改变计划,带走了小芳,而凤姐...她流产了,因为过度惊吓。"
我的灵魂剧烈颤抖。那段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是的,2005年春天,我确实怀了周明的孩子。而火灾那天,我本打算带着小芳逃到外省...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林默警惕地问。
K先生叹了口气:"因为时间不多了。警方己经包围了这里。"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小型监控屏,显示教堂外围确实有特警在靠近,"但在我被捕前,我想让你知道全部的真相。"
他按下遥控器,屏幕切换到一段视频。画面中,年轻的凤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果你们敢伤害小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多么有趣的选择用词。"K先生轻笑,"做鬼...她现在确实成了鬼,不是吗?"
林默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猜的。"K先生耸耸肩,"凤姐生前最后联系的人是你,死后你又能找到这么多线索...要么你运气极好,要么..."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默身后的空气——正是我飘浮的位置,"有某种超自然的帮助。"
我浑身发冷。这个疯子难道能看见我?
"够了!"林默厉声打断,"你被捕了。转身,把手放在墙上。"
K先生出奇地配合。当林默给他戴上手铐时,他突然低声说:"林队长,你知道为什么这个组织叫'夜莺'吗?"
林默没有回答,押着他走向楼梯。
"因为夜莺会在黑暗中歌唱。"K先生自顾自地说,"而我们的歌声,才刚刚开始。"
特警冲进地下室时,K先生突然挣脱林默,扑向手术台。他的动作快得不像老人,等林默反应过来,他己经将一管透明液体注入自己颈部。
"没用的...资料己经...上传..."K先生倒在地上,嘴角溢出白沫,但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这只是...开始..."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但所有人都知道为时己晚。法医确认K先生使用的是某种神经毒素,三十秒内就能致命。
林默站在地下室中央,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照片。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技术科的小王:"林队!出大事了!小芳留下的记忆卡刚刚自动激活,向全球各大媒体发送了'夜莺'的全部罪证!国际刑警己经介入调查!"
与此同时,监控屏上显示教堂外来了几辆新闻采访车。显然,有人匿名提供了线索。
林默最后环顾地下室,目光停在角落的一个小保险箱上。技术科人员正在尝试打开它。
"林队,这里面可能有重要证据。"老张说,"需要密码。"
林默想起凤姐密码本上的最后一页写着"K→0612"。他输入这组数字,保险箱应声而开。
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个小玻璃瓶。照片上是年轻的K先生、李雪梅和张为民,三人站在阳光孤儿院门口,举杯庆祝。照片背面写着:"雏鸟计划启动,2000.6.12"。
玻璃瓶里,浸泡着一截小小的指骨,标签上写着:"周明&凤姐,2005.6.25"。
我的灵魂剧烈震颤——那是我们未出世的孩子!这个疯子竟然...
林默脸色铁青地将证物交给法医,转身走出地下室。夜空中,第一颗星星刚刚亮起,像一滴凝固的泪。
回到警局,案件资料己经堆积如山。国际刑警发来的初步调查显示,"夜莺"组织的网络遍布23个国家,涉及至少200名儿童的非法转移和基因实验。
"林队,有个发现你应该看看。"小王调出一段监控录像,"这是K先生被捕前三个小时的通话记录。他打给了这个号码。"
屏幕上显示一个熟悉的号码——凤姐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的正是这个号码!
"机主是谁?"林默问。
"查不到。号码是一次性的,但信号源在城南老工业区。"小王犹豫了一下,"还有件事...法医在K先生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他拿出一个小信封,里面是一张字条:「游戏继续。——K」
林默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林队长,想知道凤姐为什么必须死吗?明晚8点,阳光孤儿院旧址见。带小芳的记忆卡来。——一个朋友」
我飘在林默身后,看着窗外渐浓的夜色。K先生被捕了,但他的"夜莺"似乎仍在黑暗中歌唱。而那个神秘号码的主人,或许掌握着最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