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时,阳光正斜斜地照在脸上。
奇怪。我记得我死了。
阳台的瓷砖冰凉刺骨,我的后脑勺紧贴着地面。我能看见自己的手臂——苍白得像是被漂白过,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天涂的红色指甲油。
"死者女性,25岁左右,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到凌晨2点之间。"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我身边。不,准确地说,是蹲在我的尸体旁边。我这才注意到,离我两米远的地方,躺着一个穿睡裙的女孩。她的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血己经凝固成暗红色。
那是我。
"死者叫姜文。"一个警察翻着我的钱包,"重庆大学研究生,住在隔壁小区的张女士今早发现异常报的警。"
我想尖叫,但发不出声音。我想站起来,却像被钉在原地。我死了,但我的意识还在,这太荒谬了。
"初步判断是熟人作案。"刑警队长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门锁完好,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
我的视线越过警察的肩膀,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的半杯红酒。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一点点拼凑起来。
昨晚8点,门铃响了。
"谁啊?"我透过猫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我。"那个声音让我心跳加速,"我们能谈谈吗?"
红酒在杯中摇晃,像血液的漩涡。我记得他戴着一副黑色皮手套,即使在室内也没摘下来。
"姜文,你必须停止调查那件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
然后就是剧痛。像被冰锥刺穿胸口。我倒在地上时,看见他蹲下来,轻轻合上我的眼皮。
"永别了,亲爱的侦探小姐。"
警察们的对话把我拉回现实。
"阳台栏杆上有擦痕,凶手可能从这里逃走。"一个年轻警察指着栏杆外侧。
我飘过去看。七楼的高度,正常人不可能从这里逃脱。除非...
我的手机突然在证物袋里亮起来。屏幕上跳出一条微信:
"东西己收到,尾款会按约定支付。记住,永远闭嘴对你最有利。"
发信人:林医生。
林医生?我的前男友?那个温文尔雅的心理医生?
记忆又闪回一个月前。我在林医生的诊所里,偶然看见他电脑上的一份加密文件。出于好奇,我破解了密码。那是一个名单,上面记录着数十个女孩的详细信息,包括她们的...特殊癖好。
"死者社会关系复杂。"刑警队长翻着我的通讯录,"前男友、现男友、闺蜜、邻居都有作案动机。"
我的现男友陈默此刻正在警局做笔录。他是个程序员,性格内向,连杀鱼都不敢看。但上周我发现他电脑里存着我的大量偷拍照,角度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闺蜜小雨昨天刚和我吵过架,因为我发现她偷偷用我的信用卡买奢侈品。当我威胁要报警时,她冷笑着说:"你会后悔的。"
还有住在楼下的王阿姨。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太太,上周被我撞见在小区垃圾桶旁焚烧带血的衣物。
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
我飘进卧室。警察正在翻我的抽屉。其中一个拉开最底层的暗格——那里藏着我调查三个月的笔记。关于城市地下器官买卖网络的证据。
"队长!"年轻警察惊呼,"你看这个!"
笔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我不在了,凶手一定是——"
字迹在这里中断。页面上有几滴己经干涸的血迹。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叫声。我转头看去,对面楼顶站着一个穿黑风衣的人。即使隔着百米远,我也能认出那个身影。
他举起右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砰。
我的意识突然被拉回死亡瞬间。剧痛。黑暗。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困在自己的死亡现场。
"现场清理完毕。"法医拉上装尸袋的拉链,"死者系单刃利器刺中心脏致死,凶器就是插在胸口的水果刀,上面没有指纹。"
没有指纹?那副黑色皮手套!
我疯狂地在记忆中搜寻那个触感。不是林医生修长的手指,不是陈默骨节分明的手,也不是小雨做过美甲的柔软手掌。
是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人。
警车鸣笛远去。夕阳把阳台染成血色。我站在自己死去的地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死人比活人看得更清楚。
因为活人会说谎,而死物永远诚实。
比如那把刀插入的角度。比如阳台栏杆上只有向外的擦痕。比如红酒里残留的苦杏仁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死时穿的是睡衣,但我的化妆台上,口红被拧到了最长。
一个准备睡觉的人,为什么会补口红?
除非,我在等某个特别的人来访。
特别到值得我涂上最鲜艳的红色。
就像我此刻指甲上的颜色。
就像我胸口流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