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婉有些苦恼，父兄平日对她十分宠爱，怎么可能同意让她去这种吃人的地方。
那里的人，都不是好人。
沐清婉对金蟾阁印象深刻的是，景泰十三年的那场屠杀，金蟾阁一夜之间消失了。
沐清婉当时住在沐府西院，距离那么远，她站在窗边都能隐约看到两方厮杀时的残影，百姓逃亡的呼救声，震耳欲聋。
查不到是哪门哪派所为，只知道，世间再无金蟾阁。
沐清婉叹了口气。
父兄奉旨南征的日子就要来临，眼下金蟾阁这个黑市是她最后的希望。
这件事一定要交给最信任的人，沐清婉眨巴着眼睛看向一旁嗑着瓜子的沈梨，温柔道:“阿梨，能否请你帮我办件事。”
沈梨拍了拍沐清婉的肩膀，爽快道:“当然没问题，但是现在有个人想要见你。”
话音刚落，她指了指门口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沈轩比沐清婉记忆中的样子更年轻些，白衣胜雪，身姿颀长，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他缓慢走近，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觉察的情愫，透着欢喜道:“婉儿，你身子怎么样了。”
沐清婉起身，莞尔一笑，颔首回礼:“轩哥哥，我很好。”
“我是来，赠予妹妹一样东西。”
沈轩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长礼盒，双手递给沐清婉。
她轻轻打开礼盒，是一把由千年古玉雕琢而成的笛子。
玉笛表面散发着淡淡的青色光泽，沐清婉一向酷爱吹箫，不用吹，光看这质地就知道沈轩费了不少功夫。
“轩哥哥，这礼物太贵重了。”沐清婉下意识拒绝。
沈轩温和道:“我知道婉儿素来喜欢吹箫，偶然间遇到此物便买了下来，妹妹你若是不喜欢，那便是我的错了。”
此话一出，沐清婉无法拒绝。
她双手接过，笑道:“多谢轩哥哥。”
“婉儿喜欢就好。”沈轩凝视着她，目光温柔，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然而，内心深处却悄然涌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眼前的少女依旧对他展现出无邪的笑容，但那份昔日的痴恋己不复存在，她的小脸上也失去了那抹羞涩红晕。
仅仅两个月不见，她似乎成熟了许多，更加沉稳，更加动人，却也……更加遥不可及。
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沈梨也察觉到了这份异样。
“好了，哥！我们女孩子出去闲逛你就不要跟着了，你去找你的好兄弟沐子麟吧！”
沈梨说完就拉着沐清婉跑了出去，一脸茫然的沈轩站在原地。
……
不到一个时辰，沐清婉眼看后门没人，带着几个头脑机灵的侍卫，坐上了勇毅侯府前来接应的马车。
路途颠簸，马车驶向金蟾阁。
“差点忘了，这个一定要戴。”
沈梨从包里拿出两条面纱，一粉一白。
白色的那条给了沐清婉，正色道:“金蟾阁，大多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去的地方，也怕被人认出来。为了以防万一，只要去的人都会戴上面纱或者面具。就是为了掩盖身份用的。”
沐清婉点了点头，跟着沈梨的动作系上面纱，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对了婉儿，我哥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好姐妹叙旧，沈梨问。
沐清婉睫毛微颤道:“阿梨，你怎么会这么想。”
沈梨回忆了刚才二人见面的场景:“不知怎的说不上来，就感觉你跟我哥之间关系疏远了很多，今日总觉得你对我哥很客气，以往都是你先粘着我哥。”
“啊？”沐清婉有点惊讶:“之前我那么主动吗？”
沈梨微微一笑:“那是初恋的感觉，是个人都能猜到。”
沐清婉闭上眼，前世和沈轩少年时的记忆就像梦境中的幻影，变得扑朔迷离。
清晰的是，她被姑父设计、被迫当做礼物献给容景的那一晚，是沈轩孤身一人，跪求在安王府外一天一夜。
是陈府两人见面那次风波后，沈轩在水牢里为她承担了所有，被容景打的面目全非。
沐清婉永远记得。
如今见到沈轩，她自然是开心的，心中对他的愧疚和不安都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
别的，她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把他当成一个兄长，仅此而己。
沈梨打量着沐清婉，突然道:“婉儿，你晕倒一次后，总觉得你变了。”
沐清婉看着窗外，似在发呆:“哪变了？”
沈梨手托下颔，认真道:“你看就比如这次，你居然主动提出要来金蟾阁这种地方，要换做以前，你吓都要吓死了。”
“有吗？”沐清婉愣了愣。
上一世待在容景这个疯子身边三年，更血腥更黑暗的场面都见过了，区区一个要没了的金蟾阁算啥？
沈梨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掀开车帘看了眼:“目的地到了。”
刚踏入金蟾阁大门，和京城中的街市看上去没什么两样，卖的都是普通商贩的东西？
跟着沈梨继续往里走，穿过一条黑色的地下大厅，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骷髅楼。
那门楼之上，刻满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怪兽骷髅。
随着门楼的缓缓开启，一股狂野而又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座地下城池被无边的黑暗笼罩，却灯火通明，昼夜不息，宛如人造的永夜之城。来来往往的人都隐藏在各式各样的面具之下，他们沉湎于赌博与杀戮，纸醉金迷，过着放纵的生活。
在酒楼的铁笼里，有不少姿容俏丽却神情木然的女子，她们被人当作商品一样进行拍卖，可怕的是都是自愿的。
沐清婉的目光甚至捕捉到了赌坊内的一幕：几个凶神恶煞的赌徒正在围攻一个负债累累的赌客，那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令人心惊。
而周围围观的群众陷入了看戏状态，大声起哄着“去死吧”，人性的丑恶与疯狂在此刻暴露无遗。
沐清婉嘟囔道:“难怪这地方被人毁了。”
沈梨没有听清楚:“毁了什么？”
沐清婉摇了摇头:“没事儿。”
很快到了下一层，灯光却没有之前那么明亮。
黑市无非就是失去人性的交易，没有道德只有野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