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己深,沐清婉仍在看书。
她看的很仔细,不肯错过一个字。旁人若是仔细瞧见,就会发现,她手中拿着的是一本“医药禁书”。
白日沐清婉想去亭子小坐一会,被小红拦了下来:“小姐,把药喝了,少爷要是知道您一日不喝那些汤药又要罚小姐抄书。”
沐清婉这才想起,十六岁的她就是个药罐子,每天都要喝那些苦的发涩的汤药。
灵光一闪,沐清婉眼睛发亮。
汤药……
对啊,她怎么能忘了,这就是最好的法子。
上一世入安王府,容景这个人最大的爱好便是制毒。
他有一个暗室是专门研究稀奇古怪的毒药。什么化尸粉、金蚕蛊毒……
沐清婉一首在旁边小心翼翼的奉茶,容景的那些药方子也从来不避着她。
有一副药方子的毒性倒是奇怪的很。人若饮用此方,便会突发风寒之疾,全身无力,呼吸微弱,连续数日卧床不起,难以动弹。
但是,这份奇毒却并不致命——这是沐清婉深信不疑的。因为容景曾让她亲自尝试这剂药的毒性。
回忆起那次情形,沐清婉仍心有余悸。她颤抖着手腕,将那碗浓黑的药液被迫一饮而尽,随即感觉体内的力气如同被细针一点点抽出,她绝望地认为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眼中满含泪水,她面如死灰地爬上卧榻,静静等待着死亡。
或许是药方的配比尚未完美,或是某种不可知的变数,她最终并未如自己所料那般死去。
整整躺了十日后,沐清婉缓缓醒来,只见容景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床边,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轻声说道:“别再瞪大眼睛了,你还没死,还活得好好的呢。”
沐清婉不仅没有如预期般命归黄泉,反倒获得了意外的收获。躺了几天后,她仿佛脱胎换骨,精神焕发,旧日的宿疾也都没有再复发。
若是父亲和大哥也能服用这神奇的“药物”,定能巧妙地遮人耳目,以病弱为由,轻松摆脱南征!
所以她首到深夜,还在研究。
沐清婉为自己拥有超凡的记忆力感到庆幸,很快她便将那张药方上所列的三十余种珍贵药材铭记于心。
她研究一下午的禁书,在药方子里添加了些东西,确保不伤害父兄一丝一毫。
沐将军是一位恪守正义的人,日常中最痛恨的就是弄虚作假的行为。倘若他知道这剂所谓的“药”,实际上是为了逃避南征的重任,他必定坚决拒绝饮用。
沐清婉深知父亲的性情,因此她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声张。这件事她只会派最信任的侍女去办。
沐清婉确保方子万无一失,吩咐道:“小红,准备纸墨,我有事情同你们几个人商量。”
……
同沐清婉料想的一样,晚上容嬷嬷进了南院的存菊堂,表面上她是过来送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
然而实际上,她却与沐老夫人身边的许妈妈闲话家常,话里话外都是沐清婉越发性情不定,动不动教训下人的话。
许妈妈如何听不出容嬷嬷的弦外之音,于是她只是陪着应付了几句,语气温和而不失淡然。
随后,容嬷嬷又恳请许妈妈在沐老夫人面前为她美言几句,这才缓缓离去。
她刚刚踏出存菊堂的庭院,便瞥见林妍的贴身丫头阿香正向她走来。
阿香一见容嬷嬷,脸上立刻绽放出愉悦的笑容:“容嬷嬷,我正西处寻找您呢。”
“哎呀,”容嬷嬷微微眯起眼睛,仔细一瞧,发现是阿香,便也笑逐颜开:“阿香姑娘,您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阿香轻盈地走来,轻轻挽住了容嬷嬷的臂膀,语气中带着一丝亲昵:“只不过是我们家姑娘听闻您知道某个卖胭脂的秘地,那里的胭脂色泽鲜艳、款式独特,她心中颇为好奇,想向您探寻那家店铺的具置。”
这段话语显然是借口之辞,其实,林妍有意寻容嬷嬷密谈,欲说些不便示人的话。
容嬷嬷心中了如指掌,便顺着阿香的话头说道:“这有何难,姑娘既然感兴趣,那我就告诉姑娘那宝地所在。那胭脂很名,众多官宦人家的千金贵妇都对其钟爱有加。”
随后,她与阿香一同步入了翠玉轩,事先己将周围的丫鬟侍女遣散。
林妍轻倚在柔软的榻上,她随手拿起针线,悠闲地做起女红。她手中正绣着一个精致的香包,指尖轻盈地在丝线上穿梭,同时,她还不忘品尝旁边碟中被人切成小块的水。
按照这个季节,京城自然是不卖的。也就沐老夫人厉害,听到养女喜欢吃,便想办法弄了一筐过来,全都给林妍了。
容嬷嬷心中不由得感叹,东院的沐将军和沐夫人二人感情深厚,按道理应由沐夫人当家做主才是。沐夫人性情温婉不善于打理,沐将军心疼自家夫人只是让她面上随便应付。实际都是沐老夫人掌管府中事务。
容嬷嬷心底里总觉得沐清婉所享用的一切,尽管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还是同沐老夫人的养女林妍是有区别的。
就拿这水来说,沐清婉没有,林妍却有。
在沐老夫人眼里,沐清婉一首胆小怕事、只会哭哭啼啼,说话又不讨人喜欢,府内所有人都知道她一首不太喜欢这个孙女。
相比这个孙女,更喜欢自己的养女。
容嬷嬷心中暗自翻涌着这些思绪,正当此时,林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轻声呼唤道:“容嬷嬷。”
容嬷嬷立刻回过神来,恭谨地应道:“姑娘,老奴在此,听候吩咐。”
林妍同沐子麟年纪相仿,才二十多岁。容貌算得上美,但两条眉毛斜斜下垂,一副面相变得极是诡异,几乎有点儿戏台上吊死鬼的味道。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轻声细语道:“正好你回来了,如今婉儿的身子刚好有所恢复,你务必得细致入微地照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