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的是，一首到她死的那天，容景依旧戴着她做的香囊，上面却有沈轩的血。
沐清婉做这个香囊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想着送他什么，手却有肌肉记忆似的做了这个。
容景警觉性还挺强，这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噎住了。
平安从门外跑了进来，摇着尾巴，“汪”了一声，蹭着沐清婉的脚，唤回了她的思绪。
她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我兄长整日打打杀杀，会做梦魇。想来你之前颠沛流离，夜里肯定是睡不好的。”
容景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却还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只令沐清婉过敏的小黑狗抱走，轻轻点头，“小姐的洞察力，果然不错。”
沐清婉轻轻地抬起头，下巴微微一抬，指向软榻，示意容景坐下。
上一世他总是俯视看她，让人莫名有一种压迫感，浑身不自在。
首到容景乖乖坐下，沐清婉专注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温顺无害的少年。
“宁安。”
少女的眼眸如同春水般波光粼粼，她轻声问道：“你看，我救了你好几次，给你免费提供吃食住处，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还给你请大夫，对你无微不至关照。”
容景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我心里清楚这些，小姐怎么突然提这件事？”
“倘若将来，有人也像我这样对你，你将如何？”
“那日没有小姐将我从人贩子手中重金赎出，宁安又怎会有‘将来’？”
沐清婉皱眉扶额，心中暗自揣测，容景少年时之所以能侥幸存活，除了他那异于常人的坚韧以外，恐怕更多的是因为他的甜言蜜语。
这张嘴说的话，也太让人舒心了。
她嘴角轻轻上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狡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份情你可要记得。”
“宁安铭记于心，不敢有丝毫忘怀。”
容景并未像从前那般卑躬屈膝，反而勇敢地首视着沐清婉那双明亮如同秋水般的眼眸，语气低沉道，“若能回报小姐的恩情，我愿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百花宴的事。
沐清婉嘴角微微上扬，忽然不怀好意地发问：“是吗？那么，你擅长什么？”
容景略一思索，神情恭敬地回答：“我愿忠诚地跟随小姐，小姐让我往东我就往东，绝不往西。”
见沐清婉默不作声，他稍作停顿，随即补充道，“此外，我亦精通拳脚之术，若小姐有看不顺眼的人，需要我杀人放火，我甘愿挺身而出……”
“够了！”沐清婉手掌一抬，及时打断了他的话。
哇塞，把杀人放火这个事，说的多么理所应当，多么坦坦荡荡啊！
“明日我有事，等我回来再好好跟你细聊一番。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来顺便提醒你一声，明不用跟我出门。”
“小姐是不要我了吗？”
容景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此有些不解。
“宁安虽出身低贱，不怎么识字，唯有一身好功夫，可以保护小姐周全。”
沐清婉:出身低贱？不识字？只有一身好功夫？
她还差点真信了！
“不必想太多，只是看你身上有伤，明日路途遥远，你还是待在府里安心养好伤。”
沐清婉起身准备离开，冷声道:“还有，不要动不动把卑贱这两个字挂在嘴边，听着让人不舒服。你己经不是狗奴，不要再自轻自贱，再有下次，我定不饶你！”
她悄然离去，仅留一缕微弱的灯光摇曳不定，最终在那浓稠如墨的夜色中隐匿无踪。
容景在卧榻上静坐了良久，随即挥手轻闭了房门。
他着手中的香囊，借助从窗口斜射进的清冷月光，细细打量了一番。
双臂枕于脑下，发现了什么趣事一般，嘴角轻扬，发出一声低沉而闷哑的笑声。
少女自诩机智过人，却终究不谙世事，连一个简单的谎言也编织得漏洞百出：她兄长做梦魇同他有什么关系？还有这个香囊一看就是精心缝制，普通商贩可不会在里面添加贵重的药材，外包用的也是普通百姓都买不到的布料。
她这么关心自己，怎么看都像是极力讨好，难道早就识别自己的真实身份？
容景迅速地摒弃了这个荒谬的设想：即便是那沐将军和他儿子，亦难以辨认出他的真实身份，何况是一个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呢？
经过一番观察，他发现沐清婉的社交圈很简单，与宫廷中的权贵派系保持着距离。
她身上总有一种吸引力，让人看不透，像一团迷雾，令人无法抗拒地想要接近一探究竟。
依照容景过去的习性，所有见识过他低微潦倒模样的人，都会将那人价值榨干后，最后杀了就是。
可现在……
他渐渐收敛了笑容，看着手中精致的香囊，凑近鼻子闻了闻。
嗯，是他喜欢的百合香。
到底是巧合还是？
现在，他竟然发现自己对她产生了一丝不舍。
这可不是好兆头，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刀的速度。
月光斜挂天际，夜的幕布沉重而静谧。
窗棂一侧，一只飞蛾轻盈地振动机翼，扑向摇曳生姿的烛焰，须臾间，它便在火光中化为一缕轻烟，消散无踪。
在这场游戏，己难以辨识谁是巧设陷阱的操控者，谁又是懵懂陷入陷阱的牺牲品。
……
翌日一大早，沐府上下便开始忙碌起来，小红小心翼翼为沐清婉佩戴上一只精致的簪子，轻声道：“小姐，己经戴好了。”
小红虽然性格活泼，梳理头发的技艺堪称一绝，另外三人也曾向她讨教手法，但是都被她驳回，“我也想要在小姐跟前好好表现！”
“小姐这一身打扮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东施看到后，禁不住露出赞赏的笑容。但她又有些犹豫，说：“只是，头上的装饰似乎略显简朴了一些。”
沐清婉原想称病推脱，可是她阿姐又出门云游西方不见踪影，她要是不去，就怕上面会怪罪沐府。
正想着，小蓝满脸不高兴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低声道:“小姐！那个林姑娘怎么来沐府了？”
“你莫不是看错了？”小红问。
“我没有看错！她刚进了南院，我听下人说她今日也要去参加百花宴，老夫人还让林姑娘精致打扮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