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婉莞尔一笑，眸子水汪汪的:“祖母说的是，长兄还未娶亲，哪有妹妹先嫁人的道理？男儿应先成家再立业，还是先谈论兄长的婚事，再议我的。”
“这话倒是提醒我了。”
沐将军捏着酒杯的手啪的一声放在桌上，脸色乌青，瞪着儿子:“臭小子每次都给我转移娶亲的话题！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等过了年我就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
沐子麟原本嬉皮笑脸，一听这话脸顿时耷拉下来。
沐子曦在一旁吃瓜子看戏，偷偷向妹妹投来钦佩的目光。
终于抓住这臭小子的软肋了。
一旁坐在角落的林妍不动声色的吃着点心，好似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无关。
阿香替自己的主子打抱不平，嘲讽道:“这个沐小姐，当真是表里不一！把姑娘您害成这样，现在老夫人对您都冷落了不少。本来沐少爷和沐大小姐都不喜姑娘，如今更是把姑娘您看成空气，也太目中无人了。”
林妍出声打断:“寄人篱下本就该行事处处小心，你这话下次别在外人面前说了。”
到底还是亲孙女，就算沐老夫人再怎么不喜，也总归是偏心的。自从上次容嬷嬷那个事件后，老夫人像是察觉了什么，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话语间时不时警告些什么。
林妍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沐清婉更加怨恨。
看着沐清婉倾国倾城的脸，林妍心生嫉妒，小声道:“总有一日，我会刮花她那张脸，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谈论沐子麟的婚事上，沐清婉只想开溜，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方才她饮了不少果酒，脸颊通红，浑身燥热，她沿着走廊漫步而行，试图寒风能吹散体内的燥热。
远处高翘的檐角下挂着一串泛青的风铃，风起时，摇摇晃晃，带起一阵脆响。
今年的除夕宴办得隆重，远处灯火辉煌，人影憧憧。几个穿冬袄的侍女嬉笑着走过去，细碎的踩雪声清清楚楚传到沐清婉耳边。
涩雪飞落，纷纷扬扬。
沐清婉伸手接住零星雪片，冰凉的触感让她还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实。
看着越下越大雪，东施不由得惊呼:“小姐，我没想到突然下这么大的雪，奴婢没有带伞怎么办……老爷和夫人叮嘱过奴婢，您不能再被雪淋着了，不然又要像上次一样发烧……”
沐清婉看她一脸惊慌的样子，安抚着:“无妨，廊下赏雪别有一番滋味，待雪小些再走也不迟。”
“可是……”
踩雪声响起，远处有人提灯，打着伞而来。
夜己深，烛火摇曳，照亮了沐清婉醉酒的模样。
沐清婉看着他走近，熟悉的气息扑面。
发顶一层浅雪未融，长睫沾霜，眉眼凌风。玉簪束发，穿着一身黑色侍卫服装。
他望少女，神色冷淡，月影如旧。
月色清冷，亦如他。
即使穿着普通侍卫服装，也掩盖不了他气质出尘，是个贵气少年。
沐清婉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皱了皱眉:“你怎么穿侍卫的衣服，我给你的衣服呢？”
容景捂着伤口，声音嘶哑:“保护小姐，自然穿侍卫的衣服更为妥当。况且，小姐赏我的衣服，太贵了，我舍不得穿。”
除夕夜，所有的下人们都换上新衣服都去前院，只有他一个人撑着伞，孤零零的站在这儿。
沐清婉看着他，心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是不是在这站了许久，莫不是一首在等我？”
不然不可能她刚出宴会，这个人就这么巧出现吧？
容景嗯了一声，淡淡道:“嗯，我知今晚雪势很大，小姐出门时我在院子扫雪。看到您没带伞，我打扫完就来这走廊等着小姐，怕您淋着雪。”
兴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沐清婉哽咽了，话也有些多:“你伤还没好，在这傻傻站着作甚？还有我没让你干活，是那些侍卫欺负你了？”
说完，她转头看了一眼东施。
东施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浑然不知。
“是我主动请缨。”
容景垂下眼睑，大概是病还没好，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我是怕小姐又受了风寒，下雪天路滑，我怕小姐行走不便才扫雪的。”
沐清婉盯着一旁的风铃，一时不该说些什么。
东施打破了沉默，“那么就麻烦张三把小姐安全送回，你们先走，小姐的暖手炉还落在桌上，我去取。”
这个少年是小姐救回来的，看他一脸无辜，忠心耿耿，想来是可信的。
只有他们两个人。
“小姐，请。”
容景伸出手臂，示意她扶着，伞往沐清婉偏了偏。
沐清婉无视他的手臂，走到伞下，一脸平静:“走吧。”
容景看着自己落空的手臂，没再说什么，悄悄放下。
伞不是很大，只有两个靠近才勉强撑两个人。
少年也是知分寸的，离她也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只是这伞，怎么越来越往她这边偏了？
“小姐，路滑，当心脚下。”
沐清婉听罢，蹙着眉心，将信将疑地抬高伞檐，往少年那偏了偏。扭过头看了身后的他一眼，她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不料恰对上他看向她的视线。
两两相望，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像是浸了墨，对而凝视时看不到底。
沐清婉突然心生一肚子火，有些无奈:“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也没让你大雪天站在这平白受冻，到时你伤势加重，白大夫又要怪我不是，我又莫名其妙的成为那个恶人。”
容景没想到她居然会因此生气，愣了愣，随即眼神移开不再看她。
少年撑伞的手冻得发紫，衣服上也有不少积雪，身体颤抖成什么样子，他依旧无动于衷，低下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
沐清婉把伞偏向少年后，两个人开始并肩而行，偶尔会撞到肩膀。
每次撞到肩膀时，少女都会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这些细节容景都看在眼里。
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个被小姐捡来的“流浪汉”，过年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去讨彩头，谁会有心思顾及他这个外人。
很快，沐清婉到了门口。
容景刚想转身回房，便被叫住:“等等，张三。你去我院中的亭子坐一下。”
沐清婉吩咐一旁的小红:“去拿些吃食和热汤来。”
毕竟是除夕，不能真的让他孑然一身，大雪天的连个热汤都喝不上。
小红狐疑地看了一眼容景，乖乖点头去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