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一段路,然后停了下来。
容景捂着毯子浑身颤抖,脸颊通红,额头又渗出一些汗,有些难受的迹象。
片刻后沐清婉轻轻敲击了一下马车壁,又怕惊扰了某人,踌躇了一下便开门下了马车。
外面一片漆黑,原是从黄昏到了黑夜,几只寒鸭飞过树梢,咕呱咕呱地叫着远去。
沐清婉站在车边,眼见十米开外有一户人家亮着,又看了一眼车里的那人,心想估计是挨不到去京城。
她道:“今日晚上就在这休整,秦贤,你派人去那户人家要一些热水,给那位少年擦拭身子。记得给些银两,不要平白无故拿人家东西。”
秦贤点了点头,很快侍卫端了一盆热水,手里还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和药材。
沐清婉皱眉道:“这是?”
“回小姐,那户人家是专门上山采药的。听到马车内少年的情况,那对夫妇说先把伤口擦拭干净,再用他们自制的金疮药应急一下,否则这少年挺不过今晚。”
沐清婉接过热水转身就要上车,她端着一盆水略微有些吃力,身上衣物又不方便,秦贤叫住她。
“小姐,要不我来?”
秦贤能当沐府侍卫的首领,还是有些眼力见的。
他立马接过上车。
“要不先试试水温?”
果然这水太烫,加了些凉水之后,秦贤这才小心翼翼端着水,回去了马车里面。
沐清婉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啪!”
脸被扇的声音。
秦贤狼狈的下了车,脸上还有个新鲜的巴掌印。
“怎么回事?”沐清婉皱了皱眉。
秦贤低着头,咬牙切齿道:“小姐,他说不喜别人碰他身子。”
她突然想到容景有洁癖,最不喜的便是别人随意碰他。
这小疯子,都快要死了,还在为这个较真呢。
容景己经坐了起来,在里面等了一会儿,见沐清婉进来,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沐清婉伸手试了试水温,回头看了容景一眼,才把绸巾往水里漂了几下,绞干之后递给容景。
容景没有伸手,冷冷盯着她。
沐清婉一脸疑惑,语气冷了下来:“你现在再不收拾干净,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你都己经发烧了。”
她欠他的吗?没把他丢出去算是仁至义尽,他还在这摆什么王爷架子。
容景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
沐清婉哦了一声,原来他的意思要她给他把衣裳脱了。
她下意识反驳:“怎么,你是没手吗?”
沐清婉一时没动,容景也没有动,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你不怕我?”
“呵,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是谁怕谁?”沐清婉淡淡道。
到底今时不同往日,透过烛光,沐清婉看见他伤口有点发炎的迹象,不能和他这么犟着,她便重新把拧好的绸巾放回水里,然后抬起手,摸索着给容景脱衣裳。
她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盯着她。
容景身姿挺拔,肌肉线条流畅而鲜明,此次不幸背部受伤,伤口深邃,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沐清婉虽然前世经常给他擦拭伤口,但是看到心中不免惊慌,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手忙脚乱地为他清理身体。
包扎伤口这件事,对沐清婉来说完全是擅长的领域,因为紧张她难免会在操作中不慎触碰到容景的伤口。
容景虽感剧痛,却并未显露出任何不悦,他神情淡淡。
有一说一,沐清婉的双手宛如春葱般柔美细腻,娇嫩的不像是手。
沐清婉深知自己有些过度紧张,心里只想着赶紧忙完,但她越是心急,就越显得手忙脚乱。
虽然戴着面纱,她那小巧精致的鼻尖上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忙碌间,身上的大氅随动作一飘一落,不经意间露出细皙的脖子,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风情。
两个人靠的这么近,不知容景有没有看到她鼻尖的汗,沐清婉很想敷衍了事,又怕他真的死在她车上,眉头不带皱一下的处理着伤口。
好在手法算得上干净利落,沐清婉很快给他收拾完,再敷上了药,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她把换下来的脏衣服递出去给了秦贤,然后身子重新缩回一旁的软榻上,扭过头,垂着脑袋不再看他。
沐清婉刚打算眯一会,便听到旁边的男人呵了一声。
她有些不满,转身看着他。
容景不知从哪拿的一块干净的帕子,冲她身上扔了过去。
车内的烛光有些昏黄,容景随意的侧躺在软榻上,英俊的五官格外好看。
他看到沐清婉眨巴着那一双滴了水的桃花眼,不语,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
沐清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容景是让她擦脸。
从她上了马车到现在,一首都没怎么在意自己的仪容,想来是她刚才给他上药的时候,额头不小心碰到了他身上的脏东西。
反正眼下没有镜子,她又不想在他面前摘下面纱,没有用那干净的帕子,摆了摆手:“不碍事,你早点休息,明日到了京城,我便放你下车。”
容景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
沐清婉吹熄了蜡烛,蹑手蹑脚地回到软榻上坐着。
黑暗中,沐清婉的一双桃花眼睁的大大的,整个人遮盖在大貂下,一颗心却在狂跳,有些心有余悸,更怕这个男人趁睡着给她致命一击。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男人眼睛猛地一睁,他收起袖中藏好的毒针。
枯树上小憩一会的寒鸦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振翅西下惊飞。
眼前这个女人刚才要是流露出其他意图,他手里的细针就会戳穿她的天灵盖。
这个女人奇怪的很。
明明第一次见他就跟老鼠见猫似的害怕,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怨恨,一副想刀了他的眼神。
他知道自己有几分姿色,换做其他女人看见他这张面孔,早就红着脸贴上来想对他做些什么。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人,看到他非但没有面红耳赤,反而面色寡淡,无趣极了。
那她为何还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