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县城 崔家别院
此时的云梦县城的天空正下着蒙蒙的细雨,雨点落在崔氏别院的青瓦上,接着又顺着檐角貔貅石雕的獠牙往下流淌着。
只见周玄随崔氏仆人的身影跨过三尺高的朱漆门槛时,瞥见照壁上浮雕的九瓣青莲正在吞吐水雾——这正是云顶崔氏在县城的联络驻地,虽不及云顶山本家气派,却仍透着炼气望族的底蕴。
“周道友,请用茶。”
伴随着这声客气的话语,视线转向偏厅之内,可以看到一个身着青绸长衫的中年人正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此人袖口处,三道银线精心绣制而成的莲茎纹若隐若现,仿佛有着某种神秘的韵味。
而这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崔氏家族在云梦县城的代理人,同时还担任着崔氏外事执事一职的崔九龄。
“崔道友,有礼了。”听到招呼后,周玄先是对着崔九龄作揖行礼,随后才缓缓坐下。
待双方都坐定之后,崔九龄微微颔首,表示回应。
“之前周道友所提及的那些问题,赵道友己然跟我讲得十分清楚了。所以对于道友您的具体诉求,我崔家也是大致了解了。”
接着只见崔九龄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
说到这里时,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脑海之中反复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词句。
周玄心里自然明白崔氏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
崔九龄此举无疑是想要借机压价,毕竟自己除了立族之外,还想要借助崔氏来制衡林文远,同时将江云村收入囊中。
然而,既然要压价嘛,那也就说明对方也有意交易,此刻的崔氏呢,其实只是想先试探一下周玄的态度罢了。
只瞧见周玄的目光无比坚定,随即郑重其事地的说道。
“倘若崔氏能够助力我周家得以立族,从今日起,我周家必定对崔氏忠心耿耿,哪怕是赴汤蹈火也绝无二话!”
崔九龄微笑着看向眼前表现的坚定不移的周玄,随即缓声道。
“每年需向我们崔氏提供三百斤品质上乘的灵稻,另外还要再加上三株长度超过十寸的云莲。要是云莲的数量不够,那每少一株就用一百斤灵稻来顶替。”
说罢,他轻轻地吹散了漂浮在茶水表面的浮沫,手中的青瓷盏边缘轻轻一压,竟在水面留下了一道宛如月牙般的水痕。
接着,只见崔九龄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道周道友是否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呢?”
就在这时,原本就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突然间变得更加急促起来,雨滴猛烈地敲打着屋外的竹叶,仿佛有人在不停地撒豆子一般,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周玄凝视着面前的茶汤,里面倒映着自己微微晃动的身影。他心里很清楚,这些条件相较于其他普通的修士家族而言,几乎整整高出了一倍之多。
正当周玄准备回应的时候,崔九龄却抢先一步再次开口说道。
“当然啦,如果周道友答应这个条件,作为给你们的回报,我崔氏将会向朝廷上书请求。”
“请朝廷正式将江云村册封为周家族地。如此一来,你们周家便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
“而且你周家也不需要再向朝廷再单独纳一份灵税,由我崔氏代缴,同时朝廷还会给江云村布下聚灵阵。”
“不过,我们崔氏希望周家主能够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下,听从我崔氏的调遣和指挥。”
崔九龄目光灼灼地看着周玄,缓缓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此处,周玄心中不禁一震,他终于明白了崔氏此番所求究竟为何。
原来,一首以来,崔氏所觊觎的并非其他,而是他本人!
要知道,在此之前,崔氏对周玄并未太过关注。
然而,就在过去的这一年里,原本平静安宁的云梦县突然出现一些来历不明的劫修。
这些人手段残忍且行踪飘忽不定,许多地处偏远的修仙家族皆遭其毒手。
更令人头疼的是,这些劫修异常狡诈,即便是崔氏族内那位实力高深的炼气期老祖亲自出手围捕,最终也还是被他们成功逃脱。
面对如此棘手的状况,崔氏无奈之下只得广撒网、多招人,大力招揽各路散修以协助搜索劫修。
而周玄作为昔日太虚宗的弟子,自然也成了香饽饽。毕竟,能出身于太虚宗这样的名门大派,其自身实力和经验定然不容小觑。
沉默片刻后,周玄微微颔首道:“那便有劳崔执事了。”
伴随着他对崔九龄称呼的这一转变,也就意味着周玄己然正式应承下了崔氏所开出的条件。
就在不久之后,在崔氏那别有用心且不遗余力地宣传之下,江云周氏迅速引起了各方的关注。
而与别的启灵家族不同的是,江云周氏成了云梦县继云顶崔氏之外第二个朝廷册封的修仙家族。
县城 林府
只见雕花木窗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烛火也在青铜灯台上忽明忽暗。
“文远啊,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只见此时的林文远赫然从江云村跑到县城林府来,而衣裳袍角处沾着的泥浆显然也表明来时的匆匆。
此时的整个林家显然己经沉不住气了,之前自周玄归来之时,整个林家便被迫蜷缩在村内,不敢有丝毫的动静。
纵使想反击,但忌于林怀仁的威望也只好作罢。
之后便想着等林文远出手,然后将周玄拿下,可谁料到还没等到周玄被拿下,县城里赫然传出周玄要立族的消息,还要把江云村册封给周家。
“周家都要骑到我们祖坟上了!”只见林承安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攥得案几边的指头都发白了。
而此时的林文远依旧斜倚在锦缎圈椅内,案头的《周易》此时正好摊在"噬嗑卦"页上。
只见握着狼毫笔的手却悬在半空,而笔尖处的朱砂墨倒也一滴也未滴下。
"父亲且看这卦象,刚柔相济,雷电合而章..."
还未等林文远说完,只见林承安猛的起身,就要冲上前来。
“文远,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话音未落,只见侍奉在一旁老仆突然闪身上前,用布满茧子的手掌拦住林承安的身影。
而此时,窗外炸响了一声春雷,震得青瓷笔砚里晃出圈圈涟漪。
而林文远此时也终于搁下了笔,烛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金箔:"县衙盖了红印的文书,父亲是要我撕了当厕纸?"
接着只见指尖轻叩书页,缓慢地说道:“周玄既然攀上高枝,我们便送他登梯子如何。”
“且看他起高楼,且看他宴宾客,且看他楼塌了。不是么,父亲大人!”只见林文远忽然轻声发笑,那笑声让林承安不禁感觉后背发凉。
而此时不过短短一年有余未曾相见,但此刻出现在眼前的林文远。
却令林承安心生一种恍若隔世之感,就好像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全然陌生之人。
而就在林承安还来不及反应之时,他就己被老仆半搀半架地拖拽出门去。临出门前,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林文远。
只见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在月色映照之下显得格外诡异。
尤其是想到那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饶是身为林家家主、见惯大风大浪的林承安也不禁感到一阵后背发凉。
待林承安的身影消失之后,林文远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未动分毫,宛如一尊雕塑般,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随之凝结静止。
恰在此刻,如水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倾泻而入,轻柔地洒落在屋内的地面和墙壁之上。
然而,当这皎洁的光芒投射到林文远身上时,却将其投影在粉墙之上的影子映衬得格外狰狞恐怖,犹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紧接着,只见林文远突然伸手扶住身旁的圈椅,然后猛然发力站起身来。
“暂且先别动周玄了,想来应当是我此前多虑了。”
林文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厅堂内缓缓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与决断。
话落音刚落,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空荡荡的堂下,竟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名身着黑衣的神秘人!
此人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无息地现身于此。
“一切仍按原计划行事即可,只是此次务必要谨慎小心些,切不可再像上次那般露出破绽,被崔家察觉到丝毫蛛丝马迹。”
林文远目光冷冽地盯着那名黑衣人,沉声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