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上海外滩SOHO顶层的落地窗前，看着黄浦江上飘浮的霓虹倒影。
凌晨两点西十七分，手机震动的瞬间，我闻到了山茶花的香水味。
"遗愿清单第一条——"
背后传来拖长尾音的烟嗓，穿香奈儿套装的年轻女人翘着腿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脚踝处的梵克雅宝手链叮当作响，"把我在苏富比拍的那套翡翠麻将，塞进大伯新娶的十九岁小婶子被窝里。"
"林小姐，按照协议我只能完成临终前三分钟内记录的遗愿。"
我晃了晃手里的黑色录音笔，那个价值三千万的翡翠麻将正在她生前公寓的保险柜里发霉，"您最后说的明明是'告诉妈妈阳台三角梅该浇水了'。"
林晚晚翻了个白眼，涂着车厘子色指甲油的手指戳向窗外："看看我家那个老妖婆，葬礼上连滴鳄鱼眼泪都没掉。"
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殡仪馆门口戴着墨镜的贵妇人正用爱马仕丝巾掩着鼻子，她身后穿阿玛尼西装的弟弟在数份遗产公证文件?。
这个案子要从三天前说起。
当我收到加密邮件里那段临终视频时，画面里插着呼吸机的女孩突然扯掉氧气管，对着镜头竖起中指："姓程的，你要是敢像糊弄张总工程师那样拿AI生成假遗书，我做鬼也要把你新植的发际线薅秃。"
她胸前的蓝钻吊坠在监护仪冷光里忽明忽暗，那是去年佳士得秋拍的压轴货?。
此刻飘在空中的鬼魂正用Gucci高跟鞋尖踢我膝盖："第二件事，把我存在瑞士银行的信托基金取出来，给静安寺地铁口那个总给我算命的瘸腿大爷。"
见我掏平板调取资料，她突然俯冲到我面前，过长的假睫毛几乎戳进我瞳孔，"但是要当着他面用点钞机数三遍！上个月他说我活不过三十岁，老娘偏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精准预言。"
执行任务那天下着细雨。
瘸腿大爷捧着五百万现金瘫坐在算命摊前时，林晚晚的鬼魂正蹲在共享单车车筐里狂笑。
当首播镜头里出现她弟弟偷偷往袖口塞金条的画面，鬼魂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看着她半透明的指尖穿过弟弟发青的眼圈，忽然想起殡仪馆监控里，这个纨绔少爷曾在深夜独自掀开水晶棺，把保温杯里的枇杷蜜膏涂在姐姐干裂的嘴唇上?。
真正棘手的遗愿藏在加密文件夹第三层。
当我破解开那个命名为"小猪存钱罐"的音频文件时，林晚晚正把整盒生煎包穿过自己的胃部。
"去城隍庙找卖糖画的王阿婆，"电流杂音里她的声音突然柔软，"告诉她...告诉她二十年前弄丢的孙女，是被穿灰夹克的人贩子抱走的。"
我们在梅雨季节的第八个阴天找到老人。
当看到阿婆浑浊瞳孔里炸开的星光，鬼魂的轮廓开始变得透明。
她最后趴在我肩上，香水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知道为什么选你吗？上月你在医院太平间替白血病小孩折千纸鹤时，胸针上的微型摄像机在反光——但那个哭成狗的样子挺可爱的。"
葬礼结束后的第七个清晨，我收到从巴厘岛寄来的包裹。
林氏集团刚完成遗产分割，林太太在私人飞机上打开首饰盒的瞬间，翡翠麻将噼里啪啦砸在她新做的水晶甲上。
盒底泛黄的纸条上爬满化疗时的歪斜字迹："老妈，当年你说生弟弟是为有人给我撑腰，现在我让三百零八张牌陪您打余生麻将。PS：程先生植发效果不错，记得给他五星好评。"?
我摸着后颈尚未消退的抓痕苦笑，监控屏幕里，林弟弟正把信托基金转入儿童白血病基金会。
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在放《牡丹亭》，唱到"但是相思莫相负"时，山茶花香突然浓得呛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