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半的纸钱灰打着旋儿往天上窜，马三浪蹲在精神病院后巷的梧桐树下，把卫生纸撕成元宝形状往铁皮桶里丢。"老张头拿了我三根烟，得给他烧个拖拉机。"他对着冒黑烟的桶子认真点头，白大褂下摆沾着中午的番茄蛋汤。
红伞尖忽然戳进他视野。
伞面下浮着张青白脸孔，眼窝里汪着两潭黑水。马三浪把最后一张卫生纸塞进桶里："大妹子借个火？"女鬼嘴角抽搐，红伞骨簌簌往下掉朱砂。
"你看得见我？"声音像指甲刮棺材板。
"昨儿还看见王护士长后脖颈趴着个吊死鬼呢。"马三浪从兜里掏出半包玉溪，"要我说你们当鬼的也该与时俱进，现在都烧苹果手机了。"他突然凑近女鬼发间嗅了嗅，"你身上有奶香味。"
伞面猛地旋转，阴风掀翻铁皮桶。女鬼十指暴长，却在触及马三浪额头的刹那僵住——那里有块烫伤的月牙疤正泛着金光。
"找孩子的吧？"马三浪突然正经起来，从裤兜掏出个塑料奶嘴，"今早西楼病房顺的，带着生魂味儿呢。"
土地庙的LED供灯在雨里明明灭灭。马三浪把奶嘴系在纸鹤上，女鬼的红伞滴滴答答往下渗血水。"这叫中西合璧追踪术。"他点燃符纸，火苗里浮现出城郊物流园的景象，"三十年前你孩子是在纺织厂丢的？现在人贩子改窝点啦。"
"多管闲事。"穿aj运动鞋的土地公从神龛里钻出来，手机还挂着王者荣耀的界面，"鬼母当年为寻子吞了百个婴孩，阎王特批的中元节返阳许可，你个凡人凑什么热闹？"
马三浪突然抄起供桌上的桃木剑当吉他弹唱："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破锣嗓子惊飞满树乌鸦。鬼母噗嗤笑出声，黑瞳里泛起三十年未见的活气："小道士，你罗盘拿反了。"
物流园冷库里，七个贴着"冷冻鱼丸"的纸箱正在渗血。马三浪踹开箱盖时，鬼母的红伞化作漫天丝线，将惊醒的人贩子捆成蚕蛹。"妈妈错了..."她颤抖着抱起昏睡的麻花辫女童，三十年前的蓝碎花襁褓与现在的粉色羽绒服重叠成模糊的光晕。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马三浪正蹲在集装箱顶啃苹果。鬼母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透明，最后半包玉溪烟落在他掌心。"其实我女儿..."她消散前的口型让马三浪突然嚎啕大哭，吓得赶来的警察集体掏枪。
后来护士站总出现奶糖，监控里只有翻飞的红色伞影。马三浪的病历新添一行：间歇性阴阳眼伴随情感认知障碍康复中。
精神病院三楼洗衣房滚筒转得发疯，马三浪把红伞倒插在烘干机排气口，哼着《最炫民族风》往投币孔塞冥币。"阴气充电宝成了！"他顶着鸟窝头对监控探头比耶，屏幕那头的保安老张吓得把枸杞茶泼在值班表上。
奶糖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出现在409病房。马三浪盘腿坐在糖纸拼成的八卦阵里，舔着棒棒糖看鬼母从伞骨里渗出来："大妹子，阎罗殿的WIFI快不快？"红伞突然剧烈震颤，伞面浮现出电子水纹——地府通缉令悬赏五十万冥币捉拿逃逸恶鬼。
"你拿了我的往生碟。"鬼母的指甲戳穿马三浪的病号服，却在触碰到他胸口时突然缩回。烫伤的月牙疤泛着青光，皮肤下隐约有篆文流动。
马三浪扒开衣领瞅了瞅："我说怎么最近胸毛长得像符咒。"他突然从枕头下抽出桃木剑，剑尖挑着个粉色儿童手表，"昨儿梦见你在奈何桥刷二维码，这玩意贴着寻人启事呢。"
城西烂尾楼地下车库里，土地公的AJ鞋正踩着个抽搐的饿鬼。"现在的阴差越来越不敬业。"他边给鬼魂贴定身符边打电话，"阎王吗？我要举报三途川快递偷换孟婆汤..."话音未落，马三浪骑着改装过的电动轮椅撞开生锈铁门，鬼母的红伞在顶棚旋转如血莲。
"你们地府公务员真该学学人间外卖。"马三浪把儿童手表塞进饿鬼嘴里，表盘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穿奥特曼T恤的男孩正在啃手指，"哟，还是实时首播呢。"
鬼母的红伞突然爆出三百根钢针般的伞骨，将饿鬼钉在水泥柱上。"他在吃孩子的恐惧。"她的长发无风自动，三十年前的蓝碎花襁褓碎片从袖口飘出，"那个麻花辫女孩...还在医院吗？"
马三浪用桃木剑撬开饿鬼天灵盖，掏出一团发光雾球："小可爱昨晚出院时，往我兜里塞了根彩虹棒棒糖。"雾球里浮现母女相拥的画面，鬼母眼里的黑水突然变成血泪，滴滴答答落在马三浪手背。
土地公的手机突然响起《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铃声。"阎王说这饿鬼吃了九个孩子的梦。"他划拉着生死簿APP，"等等，马三浪你手背上的血泪...在《酆都异闻录》里叫母子连心印！"
马三浪正把雾球捏成Hello Kitty形状，闻言突然掀开病号服。胸口的月牙疤不知何时蔓延成北斗七星图案，最末那颗星的位置赫然是块粉色糖渍。
"完犊子！"他抄起桃木剑捅向消防栓，喷涌的水柱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纺织厂女工宿舍。鬼母的尖叫与婴儿啼哭同时炸响，红伞上的电子水纹突然显示：地府首播观看数突破10万冥众。
暴雨夜的老式机床旁，二十岁的鬼母正在给婴儿换尿布。暗处伸出三双枯手，襁褓里的金光突然暴涨——马三浪从水幕里探出湿漉漉的脑袋："大妹子，你闺女后腰是不是有块鲤鱼胎记？"
警局档案室突然阴风大作，当年拐卖案的卷宗自动翻到证物页。泛黄照片上，染血的蓝碎花襁褓内侧，有用母乳画的辟邪符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