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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紫色汉服

消毒水的气味像蜘蛛网粘在鼻腔里。马三浪蹲在307病房的墙角,用卫生纸折第108只千纸鹤。月光从铁窗漏进来,在灰白墙面上割出细长的伤口。

"三浪,该吃药了。"护工老周端着塑料托盘进来,不锈钢药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嘘——"马三浪竖起沾着卫生纸屑的手指,"小蝶在睡觉。"他对着空荡荡的床铺露出温柔的微笑,床单上的向日葵图案在月光下褪成惨白。老周叹了口气,药片滚进搪瓷杯的声音像牙齿磕碰。

走廊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马三浪的瞳孔猛地收缩,千纸鹤从指间跌落。月光在瓷砖地面蜿蜒成河,水面漂浮着腐烂的银杏叶——现在是七月。

"老周快跑!"他忽然抓起搪瓷杯砸向墙壁,瓷片飞溅的刹那,紫影从通风口涌出。那是个穿明制襦裙的女人,裙摆浸着暗红,十指白骨刺穿丝质手套。老周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僵在原地,后颈插着三根孔雀蓝尾羽。

"真香啊..."女人的声音像生锈的铰链,腐烂的面孔贴近老周天灵盖,"活人的懊悔,死人的不甘..."她伸出猩红长舌,舌尖裂成三瓣,每片舌叶都嵌着人眼。

马三浪抓起卫生纸卷:"急急如律令!"雪白纸带缠住女鬼脚踝,符咒是用番茄酱画的。女鬼发出夜枭般的尖笑,纸带瞬间燃起幽绿火焰。但马三浪己经咬破手指,在掌心画出歪扭的八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血色八卦撞上阴气的刹那,记忆碎片突然刺入脑海。三年前同样的月夜,妹妹小蝶穿着紫色汉服倒在血泊里,发间别着他送的塑料蝴蝶发卡。警察说她是被醉驾的富二代撞死的,但马三浪看见车窗里探出的分明是长着三根尾羽的鬼手。

"原来是你!"马三浪的眼白爬满血丝,卫生纸千纸鹤突然活了,扑棱棱撞向女鬼面门。女鬼的襦裙炸成碎片,露出由无数婴儿面孔拼接的身体。最上方那张脸正是小蝶,嘴角还粘着冰激凌渍。

"哥哥..."小蝶的脸突然睁开眼,"为什么要丢下我?"马三浪的咒语卡在喉咙,女鬼的骨爪穿透他左肩时,温热的血溅在墙面的向日葵上。

老周的身体突然抽搐,浑浊的眼球翻出金光:"三浪!用执念!"他的肉身迅速干瘪,魂魄化作金色丝线缠住女鬼。马三浪摸到裤兜里的塑料发卡,泪水混着血水滴在婴儿面孔上。

"对不起..."他攥紧发卡刺入女鬼心脏,蝴蝶翅膀突然展开成光刃。所有婴儿同时啼哭,小蝶的脸露出微笑。当晨光穿透铁窗时,地上只剩一件焦黑的襦裙,和两枚黏在一起的塑料发卡。

护士发现马三浪时,他正抱着卫生纸折的新娘玩偶哼童谣。玩偶脸上用血画着笑脸,病床上的向日葵不知何时变成了真实的干花。

晨雾裹着消毒水凝在窗棂上,马三浪把输液管编成中国结挂在床头。新来的实习护工小唐推着药品车进来,胸牌上印着「唐雨桐」,马尾辫发梢染着薄藤紫色。

"马先生,该换绷带了。"她掀开染血的纱布,肩头伤口渗出蓝绿色脓液。

马三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身上有铁锈味。"他鼻尖几乎贴到对方耳垂,"死过人的铁锈味。"小唐腕间金丝楠木手串突然炸开,木珠滚落时发出婴啼。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戴金丝眼镜的副院长王守仁带着两个保安冲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泥渍,像是刚从坟地回来。

"立即隔离!"他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阴气浓度超标了!"

马三浪突然大笑,扯断输液管缠在手指:"你们在太平间养了什么?"他舔了舔渗蓝的脓液,"锦鲤腐烂的味道,真下饭啊。"

小唐突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青鳞。保安的橡胶棍砸向马三浪后脑时,整层楼的日光灯突然爆裂。黑暗中有东西在咀嚼骨头,腥臭的涎水滴在马三浪手背。

"青鳞拘魂鬼!"老周的声音在墙体内回荡。马三浪摸到小唐遗落的手串,木纹里渗出温热鲜血——这是用棺材钉泡过的镇魂木。

黑暗中亮起十八盏幽绿灯笼,实则是怪物的复眼。马三浪扯下病号服纽扣当铜钱掷出,却见王副院长在绿光中露出獠牙:"三年前就该让你和妹妹团聚..."

记忆如刀刺入。车祸现场的大槐树下,王守仁用紫檀木盒收走小蝶魂魄,盒盖上刻着「慈济医院」徽章。马三浪突然撕开结痂的伤口,血珠在空中凝成符咒——这是老周死前塞在他枕头下的《酆都破邪录》残页。

"天地玄黄,魑魅食堂!"血符炸开的瞬间,青鳞鬼显出真身:七条腐烂的锦鲤拼成蜈蚣状躯干,头部是小唐的脸,嘴里咬着半截金锁片——正是小蝶周岁时戴的长命锁。

马三浪将手串木珠塞进锦鲤腮部,腐肉遇镇魂木发出油炸声。青鳞鬼痛苦翻滚时,他趁机扯下金锁片,却发现背面刻着生辰八字:分明是他自己的出生时辰。

"好个借命转生局。"老周残魂从墙里渗出,金线缠住王守仁双脚,"他们用你至亲魂魄为饵,要养出鬼王!"

马三浪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满地玻璃渣上画出引雷符。惊雷劈穿屋顶时,他抱着青鳞鬼冲向王守仁:"一起下油锅吧!"闪电中浮现小蝶的虚影,她轻轻摘下蝴蝶发卡抛向血阵。

爆炸声惊飞全院乌鸦。消防队赶到时,只见焦黑废墟中插着半截金锁片,旁边有串沾血的千纸鹤,在余烬中轻轻摇晃。

焦土里渗出的血水在月光下结成冰花。马三浪蹲在废墟里啃生土豆,耳垂上挂着用金锁片改的耳环。乌鸦在枯树枝上梳理蓝紫色尾羽,每根羽毛都映着张人脸。

"三浪哥。"下水道口钻出个戴熊猫睡帽的胖子,羽绒服沾满霉斑。这是曾宣称自己是熊猫转世的病友吴大有,此刻他怀里抱着个青铜痰盂,"太平间的锦鲤在吃尸体。"

痰盂里浮着半张黄表纸,朱砂符咒被血水晕成哭脸。马三浪突然把土豆塞进鼻孔:"冥河倒灌,戌时三刻。"他盯着乌鸦羽毛上晃动的人脸,"小蝶在鬼市卖蝴蝶发卡。"

吴大有突然抽搐起来,熊猫睡帽里掉出半截玉簪子。这是三个月前跳楼的富商太太遗物,簪头刻着「慈济功德」篆文。马三浪用金锁片划破掌心,将血滴入痰盂,水面顿时浮现出阴间街市——青石板路上挤满无脚游魂,店铺挂着人皮灯笼。

"我要那个荷花灯!"穿病号服的老太太突然从树后窜出,她上个月吞剪刀自杀未遂,此刻眼窝里塞着玻璃弹珠,"我孙女在灯里唱歌呢。"

马三浪扒开废墟下的配电箱,拽出缠着头发的铜线圈。当他将玉簪插入线圈时,阴风骤起,满地冰花腾空拼成拱门。吴大有突然口吐白沫:"锦鲤...锦鲤来了!"

污水井盖轰然炸开,三条长着人腿的腐臭锦鲤扑来,鱼鳃里嵌着护士胸牌。马三浪将痰盂扣在老太太头上,青铜嗡鸣震碎锦鲤眼珠。老太太却欢喜地手舞足蹈:"荷花灯里有棉花糖!"

鬼市阴风卷走众人。马三浪踩到具无头尸体,那尸体竟开口说话:"王院长在判官殿卖孟婆汤。"尸体手指戴着翡翠扳指,正是三年前失踪的卫生局局长。

瘸腿的纸扎人偶突然围拢过来,彩纸嘴唇抹着真血:"活人!活人!"马三浪扯下吴大有的熊猫睡帽,掏出打火机点燃,火焰竟是诡异的青色。纸扎人尖叫着化作灰烬,灰烬里却露出半本带牙印的档案。

"2018年特殊病患名录..."马三浪舔了舔档案上的血渍,瞳孔突然收缩——小蝶的照片赫然在列,入院日期竟是车祸后第七天。记忆裂开道缝隙:他曾在暴雨夜看见穿白大褂的人往妹妹遗体注射绿色液体。

判官殿前跪着串半透明游魂,殿内传来王守仁的诵经声。马三浪拆开千纸鹤塞进嘴里,纸浆混着血水咽下肚。当他的指甲暴长三寸时,鬼市上空突然飘落卫生纸钱,每张纸钱都印着慈济医院公章。

"哥哥。"穿汉服的小蝶站在卖糖画的摊位前,脖颈缝合线泛着青光,"你要尝尝我的药吗?"她掌心托着颗跳动的心脏,主动脉上连着输液管。

吴大有突然抢过心脏吞下,肚皮瞬间涨成透明状。无数婴孩的手撑开他腹部,每只小手都攥着带编号的金锁片。马三浪耳垂的金锁片突然发烫,空中纸钱汇聚成王守仁的脸:"多谢你们喂饱鬼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