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宫后巷的"幺妹茶馆"半夜总传来川剧锣鼓声。
老板娘王嬢嬢叼着竹烟杆，一脚踏在长条凳上："哪个背时砍脑壳的装神弄鬼？老娘明天还要卖三花茶！"?
木楼梯突然咯吱作响，半张惨白的脸从二楼探下来。
油彩在月光下泛着青光，像是被水泡过的年画。
王嬢嬢抄起扫帚冲上去，鬼影却倏地变成熊猫脸，黑眼圈里淌着红油汤。
"哎哟喂，变脸鬼嗦？"
楼下打麻将的退休教师李大爷推推眼镜，"川剧变脸讲究个快准稳，你这个脸盘子都糊成麻辣烫咯！"?
鬼影恼羞成怒，水袖甩出三尺长。
刚卷起茶碗要砸，被穿睡衣的街坊们用竹夹子夹住袖口。
火锅店张老板拎着半壶老鹰茶泼过去："莫浪费老子茶叶，给你醒醒瞌睡！"
凌晨三点半，鬼影蜷在八仙桌下抽泣。
原来他是民国时期的川剧武生，因在《目连救母》里忘词被班主打耳光，羞愤吊死在戏台。
王嬢嬢往他嘴里塞了颗花椒："瓜娃子，活着丢人现眼，死了还当显眼包？"?
众人连夜在茶馆搭起露天戏台。
当鬼影第108次把"看某家翻身跃马"唱成"看老子骑共享单车"时，整条街的笑声震落了芙蓉花。
晨光微熹，鬼影的油彩终于变成朝霞色，王嬢嬢往他戏服里塞了包灯影牛肉："下回变个财神脸，给老娘招生意！"?
从此每到月圆夜，茶馆二楼准时响起荒腔走板的川剧。
只是戏台多了块匾额，用椒盐普通话写着："鬼都要有娱乐精神噻"。
青羊河面飘来火锅味的雾气，幺妹茶馆二楼新贴的"鬼财神"年画突然簌簌作响。
王嬢嬢正磕着瓜子看《龙门阵》杂志，突然被溅了满脸茶水——八仙桌上那盏盖碗茶正在跳踢踏舞?。
"背时的！这个月香蜡钱白烧了嗦？"
王嬢嬢抄起苍蝇拍要砸，茶碗却翻个跟头变作青花瓷脸谱，油彩里嵌着花椒粒："嬢嬢莫打！兄弟伙喊我来报信，河神爷要收过路费！"?
整条街的麻将声戛然而止。
火锅店张老板提着漏勺冲进来："龟儿子河神？老子天天往河里倒红油都没收环保费！"
退休教师李大爷扶正眼镜："据《华阳国志》记载，青羊河古称青衣水，唐代确有祭祀......"?
话没说完，河面突然蹿出三丈高的水柱，裹着泡发的麻将牌和火锅底料。
青花瓷鬼吓得钻进水烟筒："河神说你们天天往河里丢签签，要派虾兵蟹将来收摊摊！"?
王嬢嬢把竹烟杆往桌上一拍："老娘三岁在河边洗尿片，还没见过这么歪的河神！"
转身从神龛里掏出镀金财神像，朝河里"扑通"一扔："跟他说拿这个当押金！"?
河面突然浮起金红漩涡，漂上来个穿长衫的账房先生鬼，眼镜腿缠着水草："早说嘛！我们河神最喜欢跟西川人做生意。"
说着掏出算盘噼里啪啦："二十年河道清洁费抵财神像折旧费，再找你们两担郫县豆瓣......"?
整条街的竹椅子突然集体漂向河心，载着嗑瓜子群众围成八卦阵。
王嬢嬢翘着二郎腿坐在澡盆里："豆瓣没有，二荆条管够！"说着甩出串辣椒砸在河神使者脑门，溅起的红油在河面烧出个熊猫笑脸?。
从此每逢初一十五，青羊河都会漂来装满折耳根的竹筏。
茶馆二楼新添了水渍对联："你发洪水我泼茶，哪个虚火哪个爬"，横批"鬼都晓得讲价"?。
青羊河面浮起鸳鸯锅般的漩涡时，王嬢嬢正用竹篙捞着漂来的折耳根。
红汤那侧突然冒出个戴官帽的胖头鱼，白汤里浮起穿戏服的虾兵，举着泡发的生死簿叫嚷："河神爷要收版权费！"?
"龟儿子版权费？"
火锅店张老板把漏勺敲得梆梆响，"老子在河边煮了三十年火锅，啷个没见你们交香气使用费？"?
退休教师李大爷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老花镜："《华阳国志》记载，东汉时期青羊河确有缴纳河鲜税......"?
话没说完，水面突然窜出条三米长的灯笼鱼，鱼鳔上写着"阴阳特许经营"。
鬼财神从二楼探出头，油彩被水汽洇得花花绿绿："这是地府新来的巡河御史，说咱们茶馆鬼戏没办阴间演出许可证！"?
整条街的竹椅子发出抗议的嘎吱声。
王嬢嬢把竹烟杆往青石板上磕了磕，突然扯开嗓子唱起川剧高腔："正月采花无哟花采——"
鬼影们跟着荒腔走板的调子扭成麻花，巡河御史的灯笼忽明忽暗，鱼鳞簌簌往下掉?。
穿长衫的账房先生鬼从水底浮上来，算盘珠子崩得满天飞："莫唱了莫唱了！河神爷说收你们每月三斤灯影牛肉，鬼戏随便演！"?
街坊们哄笑着往河里扔辣子鸡丁，水面顿时炸开金红浪花，映得巡河御史的官帽像火锅里的毛肚般卷了边?。
当夜子时，茶馆二楼新挂了块水草编的许可证。
鬼财神翘着二郎腿嗑瓜子，油彩脸谱映着月光变成熊猫笑脸："老子现在是有编制的阴间艺术家咯！"?
河面漂来张泡发的罚单，王嬢嬢顺手拿来垫了茶碗——"鬼晓得他们阴间的章子盖没盖全"?。
青羊河底泛起泡椒凤爪味的漩涡时，王嬢嬢正用竹篾编的漏勺捞河鲜。
忽见水面浮起个青铜火锅造型的轿辇，八只河蟹举着花椒当灯笼，轿帘掀开竟飘出个戴乌纱帽的折耳根精?。
"本官乃幽冥食监使！"
折耳根精抖着白须，官服上绣着红油抄手纹样，"尔等私酿阴魂豆瓣酱，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整条街的泡菜坛子集体蹦跶起来，酸萝卜跳进巡河御史的轿辇，溅起老盐水淋了他满头?。
鬼财神从茶馆二楼甩出水袖，油彩脸谱变成担担面图案："你娃晓不晓得啥子叫非遗传承？"
说着掏出盖碗茶往河里一泼，青花瓷碎片在水面拼成《华阳国志》里的蜀绣纹样?。
退休教师李大爷推着眼镜帮腔："《水经注》载'江水又东迳广都县'，我们这是古法酿酱......"
河底突然蹿出串麻辣鬼火，裹着泡发的竹签子射向岸边。
火锅店张老板抡起漏勺当盾牌，红油汤底泼成个太极图："龟儿子，老子给你烫个鸳鸯锅！"
说着把半篓毛肚倒进漩涡，河面顿时浮起群打饱嗝的虾兵蟹将?。
穿长衫的账房先生鬼踩着算盘漂来，眼镜片上粘着辣椒面："河神爷改主意了，要收你们当火锅文化推广大使！"
王嬢嬢把竹烟杆往青石板磕了磕，甩出串灯影牛肉缠住巡河御史的白须："先给老娘把二十年河道清洁费结清！"
月过中天，河面漂来盖着泡椒印章的聘书。
鬼财神的新脸谱变成三蒸九扣宴席图，油彩里嵌着郫县豆瓣粒?。
整条街的竹椅自发跳起金钱板，青羊宫檐角的铜铃跟着川剧锣鼓点摇晃，惊飞了歇脚的白鹭?。
翌日清晨，幺妹茶馆门口多了块鎏金招牌："阴阳两界火锅协会指定戏台"。
王嬢嬢往河心丢了包麻辣兔头当聘礼，水面浮起的油花儿拼成个熊猫比心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