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凼仔旧城区“祥记茶餐厅”第三个月没交上租金时,老板周锦棠正蹲在油腻的厨房里剥蒜头。
霓虹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砵仔糕的甜香混着葡国腊肠的咸腥,玻璃门外传来街坊七婶的吆喝:“棠仔啊,你后巷垃圾袋又招老鼠啦!”
“知啦知嫂,今晚就叫财神爷帮你捉老鼠!”
阿棠甩着汗湿的刘海探出头,瞥见七婶身后飘过一抹靛蓝色旗袍裙角。
他揉揉眼睛。
那抹蓝影成了祥记的常客。每逢子夜打烊前,收银机总会“叮”一声弹出几张泛黄的1940年代澳门币。
阿棠捏着钞票冲进后厨,正撞见穿旗袍的幽魂蹲在冰柜前啃杏仁饼。
“喂!偷食要付钱啊女鬼!”
“叫我阿萍。”
女鬼舔着指尖饼屑,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晃得人眼花,“你爷爷周福祥1946年欠我二十桌喜宴酒水钱,连本带利该还三百万啦!”
她突然伸长脖子凑近,青白脸皮簌簌掉粉,“或者……帮我找个人?”
阿棠抄起平底锅挡在胸前:“萍姐,时代不同了,现在凼仔铺租西万八一平,你不如帮我吓走收租贵利王?”
三天后,贵利王带着三个马仔踹开茶餐厅玻璃门。
“棠仔,今日再冇钱就斩你……啊啊啊灯管为什么流血?!”
天花板的吊扇忽地狂转,阿萍倒挂在电风扇上,旗袍翻卷露出荧光绿安全裤:“后生仔,我1948年跟着赌王叶汉混的时候,你阿爷还在街边卖牛杂呢。”
她甩出长舌卷走贵利王脖子上的大金链,“这条当利息!”
躲在柜台后的阿棠憋笑憋到内伤。
“祥记猛鬼茶餐厅”一夜爆红。
游客举着手机涌来拍阿萍用鬼火烤猪扒包,阿棠趁机推出“见鬼套餐”:
·附阴债的丝袜奶茶(喝到底可见1940年代澳门街景)
·鬼手按摩菠萝油(面包会自动凹陷出人脸形状)
·午夜凶铃西多士(淋蜂蜜时会浮现数字「23:59」)
七婶抱着猫来抗议:“现在整条街的蟑螂都躲来我家!”
阿棠塞给她一盒“驱鬼马介休”:“加咗五十年陈皮,阿萍闻了都打喷嚏!”
冬至那夜,阿萍盯着电视里的《澳门风云3》突然落泪。
“当年有个戴金丝眼镜的葡国佬,说带我去里斯本看海。”
她指甲暴涨刺进餐桌,“结果他卷走我全部身家!”
阿棠默默推过一碟木糠布丁:“萍姐,我帮你人肉搜索?”
三天后,九十岁的葡裔老头被孙子推着轮椅冲进茶餐厅。
阿萍的珍珠项链炸成满天星:“死佬!还我金条!”
“金条?”
老头颤巍巍掏出怀表,内嵌照片里穿西装的他正搂着穿旗袍的阿萍在福隆新街放烟花,“当年你说要买下整条新马路送我……”
当阿萍的执念随烟花消散时,祥记茶餐厅恢复了平静。
只是每逢暴雨夜,收银机仍会莫名吐出几张葡币,阿棠总笑着塞进功德箱:“妈阁庙那边新开了家鬼屋酒吧,萍姐记得去收保护费啊!”
霓虹灯下的凼仔老街,咸腥海风裹着猪扒包香气,阿棠哼着《七子之歌》擦桌子。
玻璃映出身后模糊的蓝影——珍珠耳坠晃啊晃,像在对澳门说:我哋呢班鬼,最识搵食啦。?
阿萍消失后的第三个月,祥记茶餐厅的“鬼气”被隔壁新开的“赛博财神奶茶店”抢了风头。
全息投影的关公像举着电子元宝循环播放:“扫码领券,第二杯半价!”
阿棠咬着铅笔头蹲在后巷算账,突然被一盆冰水泼湿裤脚——抬头正见奶茶店老板陈太叉腰冷笑:“周老板,你家的老鼠又翻墙偷我家的木糠布丁啦!”
“陈姐,这老鼠识货啊!”
阿棠甩着水渍蹦起来,瞥见墙角青苔上浮出两枚湿漉漉的民国高跟鞋印?。
当夜打烊时,收银机突然吐出半张1952年的《澳门宪报》。
阿棠顺着报纸上的咖啡渍摸到冰柜,发现阿萍的珍珠耳坠卡在冻虾盒里,旁边还蜷着只穿唐装马褂的小鬼。
“萍姐收的徒弟?”阿棠用火钳戳了戳小鬼的朝天辫。
“叫我阿财!”小鬼蹦起来吞掉整盒虾饺,腮帮鼓得像鱼蛋,“萍姑被氹仔大桥下的赌鬼缠住脚,让我带话——今晚三点,带两打啤酒去路环黑沙滩!”
阿棠抄起扫帚追着打:“啤酒钱从你工钱里扣!”
黑沙滩的月光染着咸腥味。
阿棠扛着啤酒箱走近,只见阿萍的旗袍撕破半截,正踩在赌鬼的骷髅头上贴创可贴。
“现在的后生鬼不讲武德!”
她夺过啤酒灌了半罐,“这家伙1967年输光身家跳海,怨气比葡京赌场的烟味还呛人!”
赌鬼的肋骨咔咔作响:“当年我坐庄的骰子被叶汉那老鬼动了手脚……”
“收声啦!”阿萍甩出长舌卷走他的金牙,“这颗抵你吓坏我家棠仔的精神损失费!”
这场斗殴意外成了澳门旅游局的宣传素材。
阿棠在“鬼佬打鬼”短视频里挥舞扫帚的英姿,让祥记的“阴间下午茶套餐”再度爆红:
·赌鬼骰子西多士(切开会弹出3D全息骰子动画)
·民国珍珠奶茶(吸到第五颗「珍珠」会播放周璇老唱片)
·氹仔大桥冤魂雪糕(融化后浮现赌场轮盘图案)
七婶抱着波斯猫来骂街时,阿棠笑嘻嘻递上“鬼见愁猫粮”:“加咗大三巴香灰,阿财偷吃都打饱嗝!”
农历七月十西,阿财偷喝祭祖米酒醉倒在关闸口岸。
阿萍拎着他耳朵训话时,海关突然冲出一群举相机的日本游客:“卡哇伊!中国僵尸cosplay!”
“cos你老母!”
阿萍暴怒伸长指甲,却被阿棠死死拽住旗袍下摆:“萍姐,文旅局刚给我们发合作邀请函……”
次日头条:《澳门猛鬼茶餐厅进军元宇宙!百年女鬼代言葡式蛋挞NFT!》?
当阿萍的电子分身在新葡京全息广告屏上抛媚眼时,阿棠蹲在后巷教阿财用支付宝收阴钞。
“学着点,”他弹了弹小鬼的算盘,“氹仔街坊都说,这年头连鬼都要考数字化上岗证啦。”
咸湿海风掠过霓虹招牌,隐约传来珍珠坠子碰撞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