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王心系教中事务,又急于追查商家堡宝藏的线索与清理门户,与殷素素同天鹰教众人一道,向弃离经等人郑重道别后,便快马加鞭,匆匆离去。
胡斐从程灵素处,不仅为自己身上的余毒讨得了后续调理之法,更重要的是,求得了救治苗人凤之子(实为苗若兰)眼疾所需的珍贵药材与精妙方子。
他一颗心早己飞到了苗人凤的居所,恨不得立刻将这救命的希望送到,当即便向弃离经与程灵素拱手,满是焦急地说道:“弃兄弟,程姑娘,大恩不言谢!俺……俺必须立刻赶去苗人凤大哥那里!”
弃离经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还背负着追查阎基的任务,便转向程灵素,开口问道:“程姑娘,你可知一个名叫阎基的恶贼,如今藏身何处?”
程灵素略一沉吟,清澈的眸子闪过一丝思索,答道:“阎基此人,我略有耳闻,似乎是当年害死胡一刀大侠的元凶之一。若我所记不错,他近年隐姓埋名,藏匿于沧州左近,开了一家名为‘阎家老店’的破败客栈,苟延残喘。”
弃离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沧州,阎家老店……”
他打定主意,须得先了结了阎基这个祸害,为胡一刀夫妇讨还一个公道,也算是为胡斐分忧。
程灵素见弃离经意动,又想到“毒手药王”的传承或许与这些江湖旧事有所牵连,且胡斐所中之“七心海棠”的余毒,虽有压制,却未曾根除,若能同行,也可顺路为其彻底清除后患,便淡然开口道:“我对此事也颇感兴趣,且胡大哥体内的余毒,尚需数日调理。若弃公子不嫌弃,灵素愿与你同行一段,待胡大哥汇合后,再同去苗人凤前辈府上不迟。”
胡斐听闻程灵素能为自己彻底清除余毒,又念及弃离经要去寻那杀父仇人阎基,自己若能亲眼见证仇人伏法,也是一桩心愿,便道:“如此,便多谢程姑娘了!弃兄弟,俺也与你同去!只是……只是那阎基……”
弃离经拍了拍他的肩膀:“胡兄放心,你的仇,也是我的事。”
于是,三人稍作整顿,便一同上路,朝着沧州方向行去。
数日之后,一座孤零零立在官道旁,门脸破旧,招牌歪斜的客栈,出现在三人眼前,正是那“阎家老店”。
客栈老板阎基,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瘦小枯干老头,一双三角眼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子精明与阴狠。
他见到弃离经气度不凡,程灵素清丽绝俗,胡斐虽然风尘仆仆却也孔武有力,眼中先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与警惕,但旋即便堆起满脸虚伪的笑容,热情地将三人迎了进去。
“三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小老儿这店虽小,但还算干净!”
阎基亲自张罗着,将三人引到一张还算干净的八仙桌旁,又麻利地取来茶壶茶碗,亲自为三人沏上了“好茶”。
“几位客官远道而来,先喝口热茶解解乏!”
弃离经身负“嗜酒如命”天赋,对入口之物向来不甚挑剔,端起茶碗便欲饮下。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旁的程灵素在端起茶碗的瞬间,那纤细白皙的指尖微不可查地一弹,似乎有几不可见的粉末落入了自己和胡斐的茶碗之中。
胡斐此刻口干舌燥,又见阎基如此“热情”,并未察觉任何异样,端起茶碗,“咕咚咕咚”便将那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弃离经心中了然,配合着程灵素,也将碗中茶水做出饮下的样子,实则大部分茶水己被他以巧劲逼出,顺着衣袖流下,未曾入口。
片刻之后,胡斐突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哎呦”一声,便从凳子上滑倒在地,浑身抽搐,口角似乎有白沫溢出。
弃离经也适时地身子一晃,扶着桌子,一副头晕目眩、摇摇欲坠的模样,口中喃喃道:“这……这茶……有毒……”
阎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之上,骤然爆发出一种病态的、压抑了许久的得意与猖狂,他发出一阵刺耳的狞笑,声音尖利而怨毒:“哈哈哈哈!无知的小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竟敢喝我阎基亲手调制的‘断肠蚀骨茶’!”
“实话告诉你们,你们死也死个明白!当年胡一刀那厮,英雄盖世又如何?还不是死得不明不白!就是中了我和田归农的奸计!”
他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仿佛在回味着当年的“辉煌”:“我们在他妻子临盆之际,买通了苗人凤府上的一个狗奴才,在那苗人凤的金刀之上,涂抹了无药可解的剧毒!哈哈哈哈!胡一刀英雄一世,最后还不是死在了一个‘信’字上!死得憋屈,死得窝囊!”
胡斐躺在地上,听到这番话,如同五雷轰顶,一双虎目瞬间变得赤红如血,目眦欲裂!
他胸中燃起滔天怒火与无尽悲愤,这血海深仇的真相,竟是从仇人这般得意的口中亲耳听到!
“你……你这狗贼!卑鄙无耻的老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
胡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强撑着剧痛的身躯,竟是想要从地上挣扎爬起,扑向阎基,与他同归于尽!
阎基看着胡斐那副垂死挣扎的惨状,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得意,他踱到胡斐面前,居高临下地啐了一口:“小杂种,想杀我?下辈子吧!你爹都死在我手里,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就在阎基得意忘形,准备结果了三人,再搜刮财物之际,一道清冷淡然的女声,却悠悠地从一旁响起。
程灵素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声音平静无波:“阎老板,你这‘断肠蚀骨茶’,火候似乎还差了不少呢。”
“我方才给他们喝的,其实是解药。”
阎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看向程灵素,又看了看“中毒倒地”的胡斐和“摇摇欲坠”的弃离经。
“不可能!我的毒……”
他话未说完,突然“啊——!”的一声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只见阎基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双目圆睁,眼耳口鼻之中,竟同时涌出乌黑的血液!
他浑身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首挺挺地倒了下去,死状可怖,七窍流血而亡!
程灵素淡淡地瞥了一眼阎基的尸体,声音依旧清冷,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忘了告诉你,我这解药,对某些身怀异毒、或者常年与毒物为伴的特定体质之人来说……”
她顿了顿,转过头,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望向依旧“摇摇欲坠”,实则内心早己掀起惊涛骇浪的弃离经,嘴角勾起一抹旁人难以捉摸、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是穿肠破肚的剧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