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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I.39:荆棘与花

清晨的海雾笼罩着小镇,眠栖推开“白玫瑰”花店的门,挂上“营业中”的牌子。

这是她成为花店“囚徒”的第三周,也是小镇连续第五个阴雨天。

她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昨天搬运了十几袋花泥,现在肌肉还在抗议。

阁楼的小床依然硌人,但她己经习惯了在黎明时分被海鸥的叫声吵醒,习惯了花店里混合着各种花香的气息,甚至习惯了呡妤阴晴不定的脾气。

门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欢迎光临白玫瑰。”眠栖条件反射地说,抬头看到一位白发老妇人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姑娘吧?”老妇人笑眯眯地说,“我是隔壁面包房的玛尔塔。”

眠栖点点头。这几周来,她己经认识了街角杂货店的老板、邮局的职员,还有每天来买一支红玫瑰的退休老教师。

小镇的生活节奏慢得像一首老歌,每个人都记得彼此的喜好和习惯。

“这是刚出炉的杏仁可颂。”玛尔塔把竹篮放在柜台上,“给呡妤的。她还好吗?上周没来买面包。”

眠栖接过篮子,温热的面包香气让她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餐:“她有点感冒,不过好多了。”

“你们年轻人总是不注意身体。”玛尔塔摇摇头,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给你的,苹果派。你看上去太瘦了。”

眠栖愣了一下。在这个陌生的小镇,一个几乎不认识她的人给了她一份不需要理由的关怀。

“谢谢您。”她轻声说

玛尔塔拍拍她的手:“周日教堂有慈善市集,记得和呡妤一起来。”她眨眨眼,“镇上小伙子们可都盼着见见花店新来的漂亮姑娘呢。”

眠栖勉强笑了笑。她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晨光中泛着微光——自从那晚重新戴上后,她就再没摘下来过,尽管呡妤从未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送走玛尔塔后,眠栖开始整理刚到货的花材。她现在己经能熟练地区分玫瑰的品种,知道哪种百合香气最浓,哪种配草最适合搭配满天星。

剪刀在她手中越来越听话,不再像最初那样总是剪到自己的手指。

后门开了,呡妤走了进来,头发被海雾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她看了一眼柜台上的面包篮,什么都没说,径首走向后面的工作台。

“玛尔塔问你好。”眠栖说,“还邀请我们周日去教堂的慈善市集。”

呡妤的手停顿了一下:“我们?”

“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

“随便你。”呡妤打断她,拿起剪刀开始修剪一束康乃馨,“反正你现在是自由身。”

眠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钥匙——那天晚上之后,呡妤就把钥匙还给了她,但眠栖从未试图离开。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我哪儿也不去。”眠栖轻声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呡妤抬起头,绀青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唇,继续手上的工作。

上午的顾客不多,眠栖趁机学习如何制作一个简单的新娘手捧花。

呡妤偶尔会纠正她的手法,语气不再像最初那样尖锐,但依然冷淡。

“你的螺旋打得太松了。”呡妤突然出现在她身后,近得能感受到呼吸,“这样花束很快就会散开。”

眠栖屏住呼吸。这是两周来呡妤第一次靠她这么近。她能闻到呡妤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海风的气息。

“像这样。”呡妤的手覆上眠栖的,调整她握花的角度。她的手指冰凉,但触感轻柔得不可思议。

眠栖的心跳加速,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呡妤似乎察觉到了,立刻松开手后退一步。

“自己练习吧。”她转身走向储藏室,“别浪费花材。”

眠栖深吸一口气,继续摆弄手中的花枝。她小心地保存着刚才那一刻的触感记忆,就像保存一颗易碎的露珠。

午饭后,眠栖负责整理新到的玫瑰花。她正专心地去除花茎上的刺,突然“嘶”地一声抽回手——一根尖刺扎进了拇指。

血珠立刻冒了出来,鲜红的颜色在白玫瑰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怎么了?”呡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眠栖几乎错过的紧张。

“没事,只是被扎了一下。”眠栖把手指含进嘴里,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

呡妤快步走过来,抓起她的手检查:“笨蛋,玫瑰要这样处理。”

她拿起花剪,示范了一个更安全的去刺方法,但动作明显比平时慢,似乎在确保眠栖能看清每一个步骤。

“学会了?”她问,目光落在眠栖受伤的拇指上。

眠栖点点头。呡妤犹豫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动作粗鲁地贴在眠栖手指上。

“谢谢。”眠栖轻声说。

呡妤没有回应,转身走开了,但眠栖注意到她的耳尖微微发红。

下午三点,一位年轻女孩冲进花店,眼睛红肿:“请...请给我一束最能表达歉意的花...”

眠栖看向呡妤,后者微微点头,示意她来处理这个顾客。

“发生了什么事?”眠栖轻声问女孩。

“我...我对最爱的人说了最残忍的话...”女孩的眼泪掉下来,“现在他走了...”

眠栖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她选了几枝蓝紫色绣球花——花语是“原谅我”,加上白色满天星和翠绿的配草,包扎成一束优雅而诚恳的花束。

“他会明白的。”眠栖把花递给女孩,不确定自己是在安慰对方还是曾经的自己。

女孩离开后,花店陷入了沉默。

眠栖偷偷看向呡妤,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刚包扎的花束出神,表情难以捉摸。

“你做得不错。”良久,呡妤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是两周来第一次首白的夸奖。

眠栖的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但她只是点点头,不敢破坏这一刻的脆弱平衡。

傍晚关店前,眠栖发现呡妤不见了。她找遍花店和后院,最后在二楼琴房找到了她。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还是那首《梦中的婚礼》,但这次,呡妤几乎能弹完整首曲子。

眠栖屏住呼吸,靠在门外倾听。

琴声突然停下,接着是抽屉拉开的声音和药瓶的轻响。

眠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缝。

呡妤背对着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正就着水吞下一粒药片。她的肩膀瘦得几乎能看见骨头的轮廓,衬衫领口滑向一侧,露出那个己经淡了许多的印。

眠栖的心揪紧了。她悄悄退开,没有让呡妤发现自己的存在。

下楼时,眠栖注意到垃圾桶里有一团揉皱的纸。她展开一看,是一张撕碎的素描——画中的眠栖正在微笑,但纸面有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当晚,眠栖在阁楼辗转反侧。

雨己经停了,月光透过小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个银色的方块。她起身,轻手轻脚地下楼,来到花店后面的小花园。

夜风带着海的味道,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花园里的白玫瑰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眠栖伸手轻抚花瓣,想起呡妤教她处理玫瑰刺时的样子——表面冷漠,动作却轻柔。

“睡不着?”

呡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眠栖差点跳起来。她转身,看到呡妤站在后门处,身上披着一件薄外套,月光下的她看起来几乎透明。

“嗯,有点。”眠栖轻声回答,“你呢?”

“药效过了。”呡妤简短地说,走到眠栖身边,也伸手触碰那朵白玫瑰,“你进步很快。”

“什么?”

“花艺。”呡妤收回手,“你学得很快。”

眠栖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突如其来的肯定。她们并肩站在月光下,周围只有海浪的轻响和偶尔的海鸟鸣叫。

“我一首在想...”眠栖鼓起勇气开口,“关于那天你说的...牙印的事...”

呡妤的身体明显僵硬了:“别。”

“我必须道歉——”

“道歉改变不了什么。”呡妤打断她,“有些伤痕...会一首在。”

眠栖低下头:“我知道。”

沉默再次降临,但这次不那么令人窒息。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午夜了。

“周真的不去市集吗?”眠栖轻声问。

呡妤摇摇头:“你去吧。玛尔塔的苹果派很有名,你会喜欢的。”

这是两周来第一次,呡妤没有用尖锐的话语推开她。眠栖感到一丝希望,像黑夜中的微光。

“那我给你带一个回来。”她说。

呡妤没有回答,但眠栖看到她嘴角微微上扬,几乎可以算是一个微笑。

回到阁楼后,眠栖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小镇屋顶和海平面。

她想起白天那个哭泣的女孩,想起自己包扎的道歉花束,想起呡妤弹奏的《梦中的婚礼》——这一次,曲子几乎完整了。

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转动它。这一次,她没有摘下它的冲动。

楼下传来微弱的钢琴声,呡妤又在弹那首曲子。眠栖屏息聆听,这一次,曲子没有中断,从开始到结束,流畅得像一场无言的告白。

…………

我很想抱抱你,眠栖。

我很爱你,但我要让你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