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正殿的夜色依然深沉,悲伤如影随形。吕氏太子妃斜靠在病榻边的软垫上,偶尔发出疲惫的叹息,她的双眼因过度哭泣和缺乏睡眠而红肿不堪,显然己是心力交瘁。她身边的炭火炉微弱地发着光,药味在空气中凝滞。
然而,在这看似凝固的悲伤之下,一股紧张而隐秘的暗流正在涌动。张月英在完成血书后,心中那份决绝转化为冷静的思虑。她知道,仅仅有书信和决心远远不够,执行计划需要精密的设计和关键的物品。
首要且最困难的任务,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身。替身必须在年龄、体型上与朱雄英相仿,且必须能在关键时刻被秘密地替换掉。在皇宫内寻找这样的替身,无异于大海捞针,风险巨大。
张月英没有向任何人求助。她知道,这个计划一旦泄露,不仅她,连皇长孙殿下,甚至可能无辜的常氏和马皇后的名声都会被牵连。她只能依靠自己过去作为江湖人积累的特殊渠道和人脉。
她利用医官的身份,以需要特殊药引或处理废弃药材为由,开始接触宫中一些处理杂务或与外界有隐秘联系的下层宫人。她也悄悄地向她在宫外为数不多的几个可靠旧部发出了隐晦的信号。她过去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也曾救助过不少贫苦百姓,留下了一些可以信赖的后手。
寻找替身的过程是漫长而煎熬的。时间紧迫,朱雄英的身体状况虽然因学霸的初步引导而稳定下来,但依然极度虚弱,无法长期拖延。张月英必须争分夺秒。她冒着巨大的风险,多次在夜深人静时,借口去药房或处理公务,悄悄离开毓庆宫,前往宫中一些偏僻的角落,甚至设法短暂出宫,与旧部秘密接头。
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通过一个曾受她恩惠、如今在宫中杂役房当差的老人,得知了宫中最近有一名因重病夭折的低等宫人子嗣,年岁与朱雄英相仿,且因身份低微,其尸体正准备被悄悄处理掉,不留痕迹。这对张月英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暗中与老人沟通,许下重诺,并利用医官的权限,设法“接收”了那具尸体,对外谎称需要用于药理研究。在老人的帮助下,她秘密地将替身尸体藏匿在毓庆宫附近一个不起眼的柴房里,用冰块和药物暂时保持其状态。整个过程惊心动魄,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
同时,她还需要准备关键的药物——龟息散。这是一种特殊的药物,能使人生命体征降至极低,模拟死亡状态,维持一定时间。这种药在江湖中偶尔流传,宫廷医术中并无记载。张月英过去作为医术高明的侠女,恰好掌握了它的配方和制作方法。
她没有首接去药房领取稀有药材,那样容易引起怀疑。她利用医官配药的便利,将制作龟息散所需的药材巧妙地分散在不同药方中领取,每次只取微量,然后在自己的值房或僻静角落秘密研磨、配置。这是一个需要耐心和细心,更需要避人耳目的过程。
在进行这些准备的同时,张月英依然尽职尽责地在朱雄英身边侍奉。她为他更换被褥,小心地擦拭身体,喂他少量温水。每一次靠近,她都会与朱雄英进行无声的沟通。
“殿下,替身己找到,藏在柴房,”她用只有朱雄英能听到的气音低语,“龟息散也在配置中,约需两日完成。”
朱雄英(学霸意识)虽然身体虚弱,但意识清晰,他努力用小拇指动了一下,表示知晓和同意。他心中感到一丝欣慰和钦佩——张月英的能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强,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办到这些事。
“殿下,您现在感觉如何?身体的痛苦是否有所缓解?”张月英再次问道,她希望能了解学霸用简易方法抑制毒素的效果。
朱雄英(学霸意识)尝试感知体内的状况。毒素依然存在,但似乎被那种简易的吸附方法抑制住了扩散,急性发作的症状有所缓解,身体的衰竭速度也放缓了。他想表达“稳定”,但没有对应的信号。他只能再次动了一下手指,表示“好转”或“可行”。
张月英接收到信号,心中惊喜。皇长孙自己指示的方法竟然有效!这更加坚定了她的信心。
“殿下,您能坚持吗?”她问,“计划一旦开始,将无法回头。”
朱雄英(学霸意识)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一场豪赌,但他没有选择。他体内有毒,外面有潜在的敌人,只有逃离,才有生机。他努力地,用尽全力,让小拇指有力地动了一下。
是的!他能坚持!他要坚持!
这份坚定的回应,让张月英的眼眶微微。她知道,皇长孙殿下虽然年幼,却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力。
她在进行这些秘密准备的同时,吕氏太子妃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她偶尔会抬起头,看到张月英正在为皇长孙更换衣物或收拾床铺,她会轻轻说一声:“张医官,辛苦了。”
“娘娘您更辛苦。”张月英恭敬地回答,语气带着真诚的敬意。她看着吕氏疲惫而憔悴的面容,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她知道,吕氏的这份苦,这份累,这份悲伤,都是真实的。她是被这场怪病和隐藏的阴谋蒙蔽和伤害的人,而不是制造阴谋的人。
夜色深沉,毓庆宫内的灯火摇曳。张月英的身影在阴影中穿梭,她看似在履行医官和侍卫的职责,实则在布下一张逃离生天的巨网。替身、药物、逃离路线……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精确无误。而所有这一切,都在吕氏毫无察觉的悲伤中,在宫廷日常运转的表象下,秘密地进行着。
张月英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即将到来。当龟息散配置完成,当替身尸体准备就绪,当皇长孙的生命体征因毒素的持续作用而降至最低点时,就是她执行假死和殉葬计划的最佳时机。那将是一场与时间、与敌人、与命运的生死对弈。而她,己经将一切都押在了这场对弈之上。为了刘伯温的预言,为了常氏的托付,为了皇长孙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火光,她将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