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正殿,夏夜的暑气依然蒸腾,却驱不散殿内彻骨的寒意。张月英跪坐在朱雄英的病榻边,面上仍保持着医官应有的肃穆与忧虑,但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皇长孙活着!他不仅活着,意识还清醒,甚至能与她进行最简单的沟通!这个发现带来的巨大冲击,让她的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震惊、狂喜、困惑,这些情绪在她心头翻滚,最终凝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希望。一种近乎绝望中重生的希望。太医们判了死刑,所有人都以为皇长孙殿下即将归天,连她自己也曾陷入深深的无力。然而,生命的火花竟然还在顽强地闪烁,刘伯温锦囊中“隐于暗中方存”的预言,在她眼中变得清晰而真实。
既然活着,就绝不能让他就这么“死”去!不能让他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不能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得逞!她回想起与常氏皇后的姐妹情谊,常氏临终前那充满信任的托付;回想起马皇后对她的慈爱;回想起她对朱雄英如亲侄般的疼爱——她绝不能辜负她们,绝不能!
张月英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吕氏太子妃,吕氏依然跪坐在那里,身形疲惫,面容憔悴,眼神始终凝固在朱雄英苍白的脸上。那份悲伤如此真切,如此令人动容。张月英心中毫无疑问,吕氏对皇长孙的爱是真实的,她和太子一样,是这场怪病下的受害者。真正的危险,隐藏在暗处,隐藏在这座看似平静的皇宫之外,是那些她判断出的胡惟庸余孽或其他对东宫怀恨在心的敌人。他们用这种她无法理解的阴毒手段,想要悄无声息地除去皇长孙。
必须将皇长孙带离这里!带离这个危险的中心!带到“暗中”!
伪造死亡!这是唯一的方法。让所有人都相信皇长孙己经死了,包括那些敌人,这样他们才会放松警惕。然后,她才能带着皇长孙逃出去,在安全的“暗中”寻找治愈的机会。
然而,要伪造皇长孙的死亡,并瞒过精明如朱元璋、细致如马皇后的眼睛,瞒过朝廷上下无数双眼睛,谈何容易?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不仅她会掉头,更会将皇长孙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而且,她如何才能彻底消失,不让敌人追查到她的去向,从而顺藤摸瓜找到皇长孙?
脑海中再次闪过刘伯温锦囊中另一句预言——“天命在火”。火……火能够销毁一切痕迹,火能够制造混乱,火也可以象征着终结与新生。她想到了皇长孙“死”于恶疾后,按照惯例可能会被要求迅速火化。
一个大胆到极致、悲壮到极致的计划在张月英心中迅速成型:伪造皇长孙的死亡,同时,制造自己“殉葬”的假象!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因未能守护好皇长孙,因悲痛和忠诚,而追随小主子而去,甚至可能在火化时以身殉葬。这样,她的“消失”就有了最完美的解释,不会引起对皇长孙下落的怀疑。这既是对常氏和马皇后的忠诚,也是对皇长孙最极至的守护。
她知道,这个计划无比危险,一旦被发现,她将万劫不复,甚至可能连累家人。但此刻,在巨大的希望和深重的责任面前,她没有丝毫犹豫。为了常氏的托付,为了马皇后的慈爱,为了皇长孙顽强的生命,为了刘伯温锦囊的预言,她义无反顾!
她决定,立刻开始与朱雄英(学霸意识)进行沟通,确定他的身体状况和是否能配合,并开始进行初步的计划准备。
张月英再次悄无声息地靠近病榻,在吕氏看不见的角度,再次搭上朱雄英的手腕。
“殿下,”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轻语,如同微风拂过耳畔,“臣己明白,您还活着。您不能说话,臣问,您微动手指回应,可好?”
朱雄英(学霸意识)感知到张月英的触碰和声音,心中充满了欣喜和感激。他努力地,用尽全力,让苍白的小拇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张月英心中一喜,这是确认!她立刻将沟通方式精炼。“臣问,您若是,动一下手指;若不是,动两下。若有其他要紧事,连动三下,臣再换方式问。”
朱雄英(学霸意识)接受了这个最简单的约定。他的身体虚弱,无法进行复杂沟通,这种“是/否/打断”的方式最实用。
“殿下,您的身体……是不是中了某种奇特的毒?”张月英轻声问,这是她心中的最大困惑。
朱雄英(学霸意识)脑海中闪过学霸的诊断——是的,是毒,而且是久远的、无法检测的毒。他努力让手指动了一下。
张月英感觉到手指的微动,内心巨震!果然是毒!皇长孙确实是中毒了!而不是太医们说的什么“恶疾”!这进一步证实了她关于“人祸”和“外部敌人”的判断。这毒如此隐秘,连她都无法检测,下毒之人手段何等高明!
“这毒……是不是己经中了很久了?”张月英接着问,她注意到皇长孙长期体弱。
朱雄英(学霸意识)脑海中闪过学霸对毒素状态的分析——是的,是慢性毒,己存在多年。他再次努力让手指动了一下。
张月英的手猛地一颤!中了很久!不是近期才中的毒!这毒是如何进入皇长孙体内的?是经年累月的积累?太可怕了!这幕后黑手是何等耐心,何等阴毒!她的怀疑方向进一步确定——能长期对皇长孙下手而不被察觉,敌人隐藏得极深,势力极大,极有可能就是那些被连根拔起却仍有余孽的朝堂势力,比如胡惟庸余党。
“殿下,您现在身体感觉如何?是不是很难受?有什么需要的吗?”张月英轻声问,语气中充满了关切。
朱雄英(学霸意识)感受到喉咙的干渴,身体的酸痛,更需要力量。他脑海中浮现出学霸关于活性炭吸附毒素的知识,以及需要获取能量才能维持生命体征。他尝试用手指表达需要“水”和“吃”(尽管只是模糊的概念)。他努力地,颤颤巍巍地连动了两次手指。
张月英接收到“需要”的信号。她开始猜测:“殿下是渴了吗?需要水?”
朱雄英(学霸意识)立刻动了一下手指。
“好,臣这就去。”张月英轻轻放下他的手,站起身,走到桌边为他倒了一小碗温水。她看了一眼吕氏,吕氏依然跪坐着,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张月英端着水回来,用勺子小心地喂给朱雄英。朱雄英艰难地吞咽着,冰凉的水润湿了他的喉咙,带来了短暂的舒适。他努力动了一下手指,表示确认和感谢。
这次初步的沟通,让张月英心中有了底。皇长孙活着,中了久远的奇毒,敌人隐藏在暗处,他需要逃离和治疗。伪造死亡的计划,刻不容缓。
张月英开始在脑海中规划细节。如何找一个替身?如何在火化时瞒天过海?如何安排逃离路线?如何留下“殉葬”的证据,让自己的消失变得合理?她看向殿内,看向殿外,目光在熟悉的陈设和人物身上掠过,寻找着可利用的资源和时机。
吕氏太子妃的悲伤和疲惫,是最好的掩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皇长孙的“死”和太子妃的悲痛上,不会有人怀疑隐藏在医官服饰下,一个惊天计划正在酝酿。
张月英心中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她要写一封信,一封感天动地的血书,来完成她“忠烈”的形象。她要利用火化这个仪式,彻底掩盖朱雄英的踪迹,也掩盖自己的踪迹。她要带着皇长孙,去往锦囊指示的“暗中”,去寻找解毒的方法,去寻找真相,去寻找生存下去的希望。
她看了一眼依然悲伤的吕氏,心中无声地道别。她相信吕氏是无辜的,但她必须暂时将她排除在真相之外,才能更好地行动。
夜色越来越深,毓庆宫内的灯火依然摇曳。张月英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那是希望之火,也是复仇与守护的决心之火。一场精心策划的假死与殉葬,即将在这座悲伤笼罩的宫殿里,悄然上演。而这一切,都将在吕氏毫无察觉的真情流露中,悄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