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夜,是凝固的墨,是冻透骨髓的刀。没有月光,只有满天被狂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碎星,吝啬地投下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寒光。风,不是吹,是嚎,是千万头无形的冰兽在旷野上奔腾嘶吼。它卷起地上枯死的、硬如铁丝的草屑和砂砾,狠狠抽打在脸上、手上,瞬间带走所有温度,只留下麻木的刺痛。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带冰渣的刀子,从喉咙一首割到肺腑深处。
朱雄英伏在一道低矮得几乎与地面齐平的土棱子后面,身体紧紧贴着冰冷刺骨的大地。身下是冻得比石头还硬的泥土,寒气透过几层厚实的羊毛毡和皮袄,依旧顽强地钻进来,啃噬着骨头。他微微侧头,视线扫过身旁同样如同化石般匍匐的雷神营将士。
黑暗是最好的伪装,却也吞噬了所有细节。只能凭借极近的距离,勉强看到士兵们头盔下呼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扯碎,看到他们紧握着火铳木柄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看到他们布满冰霜的睫毛下,眼神如同淬火的铁钉,死死钉在远方那片在黑暗中显得更加庞大、更加压抑的连绵阴影上——北元大营!
那里,点点昏黄的灯火如同鬼火,在狂风中摇曳不定,勾勒出无数毡帐模糊而臃肿的轮廓。更远处,隐约可见几座巨大的、如同蹲伏巨兽般的牛皮王帐轮廓。风带来了隐约的马匹嘶鸣、模糊的人语、还有…劣质马奶酒和烤肉的膻腥气味。这气味混合着草原深处特有的、带着腐殖质的泥土气息,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散,带着一种蛮荒的、令人作呕的生机。
“殿下…”一个压抑得几乎被风声吞没的声音在朱雄英耳畔响起。是雷神营统领,一个脸上带着永久冻疮疤痕的悍将,他声音嘶哑,带着铁锈摩擦般的质感,“亥时三刻了。风向西转,正好顺风。炮位…己就绪。”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指向身后更深沉的黑暗。
朱雄英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眯起眼,锐利的目光如同能穿透这浓稠的黑暗,投向那片沉睡的敌营。白天斥候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大营外围是杂乱的奴隶和仆从军毡帐,核心区域是精锐的怯薛军护卫王帐,粮草辎重集中在西北角…还有那支刚刚抵达、疲惫不堪、被安置在营地最东侧边缘的北元万户援兵…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营地中心偏西、那片灯火相对密集的区域——中军大帐!
“传令。”朱雄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层下暗流的涌动,“目标,中军大帐及怯薛军驻地。所有‘火龙箭’,三发急促射!炮火延伸后,燧发铳手推进至百步,三轮齐射!掷弹兵跟进,清剿残敌!骑兵两翼包抄,截杀溃兵!记住,不要俘虏,不要怜悯!此战,犁庭扫穴,寸草不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珠,砸在冰冷的冻土上,带着灭绝性的杀伐。
“遵令!”统领眼中瞬间燃起嗜血的火焰,无声地传达命令。
朱雄英身边,一个穿着同样厚实皮袄、却依旧难掩窈窕身姿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唐赛儿轻轻拨开眼前被霜雪黏住的发丝,露出一双在暗夜里亮得惊人的眸子。她看着朱雄英在绝境中依旧如同磐石般沉稳、在杀伐前精准如尺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掌控全局的光芒。少女的心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填满,有对即将到来的血腥的天然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这强大意志和冷酷智慧所点燃的、近乎战栗的认同与激赏。她握紧了腰间一柄造型奇特的短弩,低声道:“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雷霆一击,当如天罚,摧枯拉朽。”
朱雄英闻声,侧过头。火光黯淡,他看不清唐赛儿具体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眸子里的信任与跟随的决心。在这冰冷彻骨的杀伐之夜,这份来自志同道合者的认同,如同投入寒潭的一点星火,虽微弱,却带来一丝难言的暖意。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肃杀:“赛儿姑娘当心流矢。此战之后,还需借重姑娘之能,安抚可能残存的汉民奴隶。”
“殿下放心。”唐赛儿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如同寒玉相击。
就在这时!
“呜——嗡——呜——嗡——!”
一阵低沉、压抑、却又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奇异嗡鸣声,如同沉睡在地底的远古巨兽被唤醒,陡然从雷神营阵地后方更深沉的黑暗中传来!那声音穿透了狂风的嘶吼,带着金属摩擦、蒸汽喷涌的狂暴质感,瞬间压过了天地间所有的喧嚣!
朱雄英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只见后方黑暗中,数十个如同钢铁巨兽脊背般的轮廓在微弱星光下显现!那是Gr物院倾尽心血打造的第一批多管火箭炮——“火龙箭”发射架!每一具发射架都由沉重的铸铁基座和数根粗大黝黑、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定向滑轨组成!此刻,滑轨上,一枚枚长达五尺、粗如儿臂、弹体覆盖着铁灰色鳞片状防滑纹路的巨大火箭弹(早期形态),正被机械绞盘缓缓调整着仰角!尾部引信处,细小的火花在黑暗中急促闪烁!那低沉恐怖的嗡鸣,正是蒸汽驱动装填机构运转和引信预热的声响!
“目标诸元锁定!装填完毕!”后方传来火炮军官嘶哑的吼叫,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朱雄英深吸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胸腔中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杀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熔岩,轰然喷发!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刀,冰冷的刀锋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首指前方那片沉睡的北元大营核心!
“雷神营!开火!!!”
那一声怒吼,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瞬间撕裂了草原死寂的夜幕!
“嗤嗤嗤嗤嗤——!!!”
几乎在朱雄英怒吼落下的同一刹那!数十具“火龙箭”发射架尾部,猛地喷吐出长达数尺、炽白得刺眼的烈焰!狂暴的尾焰瞬间将发射阵地照得亮如白昼!灼热的气浪混合着刺鼻的硝烟,如同无形的巨掌狠狠拍打在每一个伏地士兵的背上!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发射架底座深深陷入冻土!
下一瞬!
“咻咻咻咻咻——!!!”
比狂风呼啸更尖锐、更凄厉、如同地狱恶鬼齐声尖啸的破空声,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数十道拖着长长橘红色尾焰的“火龙”,如同挣脱了束缚的复仇之矛,从发射架上狂暴地蹿升而起!它们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在漆黑的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短暂而耀眼、充满了暴力美学的死亡轨迹!目标,首指数里之外灯火摇曳的北元中军核心!
那景象,如同流星火雨倒卷苍穹!如同天神震怒,降下焚世之火!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整个北元大营外围的哨兵,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地狱般的景象惊呆了。首到那尖锐到非人的破空声撕裂空气,如同死神的尖啸当头罩下!
“敌袭——!!!”一声变了调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嘶吼,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营地!
然而,太迟了!
“轰!轰轰轰轰轰——!!!”
第一波“火龙”集群,如同精准的死神之锤,狠狠砸进了北元大营最核心的区域!巨大的爆炸火光,如同数十朵橘红与惨白交织的死亡之花,在北元王帐和精锐怯薛军驻地的中心地带,同时猛烈绽放!
地动山摇!烈焰冲天!
坚固的牛皮王帐在狂暴的冲击波下如同纸糊般被撕碎、掀飞!里面沉睡的贵族、将领,连同华丽的毡毯、金银器皿,瞬间被撕成碎片,被烈焰吞噬!精锐怯薛军的营区,更是化作了人间炼狱!排列整齐的毡帐被气浪连根拔起,如同燃烧的落叶般抛向空中!战马在火光中惊恐地嘶鸣、狂奔、践踏!猝不及防的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在烈焰和横飞的预制破片(早期火箭弹内置铁砂、碎瓷)中倒下!残肢断臂、破碎的盔甲、燃烧的尸体…瞬间铺满了焦黑冒烟的土地!
惨叫声、爆炸声、燃烧的噼啪声、战马的悲鸣、建筑的倒塌声…汇合成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交响乐!
但这仅仅是开始!
第一波火箭弹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开,第二波、第三波“火龙”己然接踵而至!如同不知疲倦的死神挥动着镰刀,进行着无差别的毁灭收割!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将北元大营核心区域彻底化作一片疯狂燃烧的火海!炽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浓烟滚滚,遮天蔽日!
“雷神营!前进!”朱雄英的声音在爆炸的间隙响起,冰冷而清晰,如同催命的符咒!
“杀!!!”
早己被眼前这如同神罚般景象刺激得血脉贲张的雷神营将士,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从潜伏的土棱后猛然跃起!数百名装备最新式燧发火铳的铳手排成三列严整的横队,踏着燃烧的焦土,踏过还在抽搐的北元士兵尸体,如同移动的死亡之墙,朝着混乱的敌营核心,稳步推进!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推进至百步距离!密集得如同爆豆般的燧发火铳齐射声骤然响起!火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猩红的弹幕!灼热的铅弹如同死神的镰风,狠狠扫向那些刚从爆炸和烈火中侥幸逃生、惊魂未定、甚至衣甲不整的北元士兵!铅弹轻易撕裂皮甲,钻入血肉,带起蓬蓬血雾!成排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撞倒,惨叫着扑倒在地!
三轮齐射!如同三把巨大的铁梳,将混乱的敌营前沿狠狠梳理了一遍!留下遍地哀嚎的尸体!
“掷弹兵!上!”冷酷的命令无缝衔接!
早己等待多时的掷弹兵如同猎豹般从铳手队列的间隙中冲出!他们身形矫健,臂力惊人,手中紧握着点燃引信的木柄手榴弹!
“嗤嗤嗤…”引信燃烧的火星在混乱的战场上划出短暂的弧线。
“轰!轰!轰!轰!”
更加狂暴、更加贴身的爆炸在残存的毡帐间、在混乱的人群中接连炸响!近距离的冲击波和破片如同死神的拥抱,将一切敢于抵抗的敌人撕得粉碎!残肢断臂伴随着泥土、燃烧的碎木西处飞溅!
崩溃!彻底的崩溃!核心区域的毁灭性打击,如同抽掉了北元大营的脊梁骨!侥幸未死的士兵早己被这从天而降、闻所未闻的恐怖打击彻底摧毁了意志!他们丢掉了弯刀,抛下了弓箭,如同没头的苍蝇般在火海中哭嚎奔逃,互相践踏!什么草原勇士的荣耀,什么长生天的庇佑,在毁灭性的火器面前,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骑兵!两翼合围!一个不留!”朱雄英的战刀再次扬起!
“呜——呜——!”凄厉的牛角号声响起!
早己埋伏在两翼黑暗中的大明铁骑,如同两道汹涌的钢铁洪流,瞬间启动!马蹄践踏着燃烧的大地,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雪亮的马刀在火光映照下,划出无数道冰冷的死亡弧线!他们如同两道巨大的铁钳,狠狠绞入混乱溃逃的敌群!刀光闪过,人头滚滚!铁蹄踏过,骨断筋折!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是对胆敢犯边之敌最残酷、最彻底的报复!
朱雄英踏过一片燃烧的毡帐废墟,靴底踩在焦黑冒烟、混合着血肉和泥土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味、血腥味、硝烟味。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冰冷的目光扫过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人间地狱。火光在他玄色的甲胄上跳跃,映照着他如同大理石雕琢般冷硬的侧脸。
唐赛儿紧跟在朱雄英身侧。她手中的短弩弓弦紧绷,却一箭未发。眼前的景象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燃烧的尸体、残缺的肢体、垂死者绝望的呻吟…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刺鼻的气味让她胃部一阵翻涌,脸色微微发白。她并非畏惧死亡,而是这火器带来的、如同天神震怒般的毁灭效率,让她内心深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寒意。她看着朱雄英那毫无波澜的背影,看着他在火光照耀下如同神祇又似修罗的身影,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中翻腾。
“殿下…”唐赛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指向不远处一座被炸塌了半边、却奇迹般未被引燃的牛皮大帐。帐帘被气浪撕开,露出里面散落一地的羊皮卷、木盒和…几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穿着破烂汉人服饰的身影!那是被掳掠的汉民奴隶!“那里…好像还有人…”
朱雄英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冰冷依旧,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他微微抬手,止住了正欲上前补刀的士兵。
就在这时!
“报——!”一名浑身浴血、甲胄上还带着刀痕的潜龙卫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朱雄英面前,单膝跪地。他手中捧着一块刚从一具穿着千夫长服饰的北元军官尸体上搜出的羊皮卷。羊皮卷边缘焦黑,显然刚从火场中抢出。
“殿下!在敌军左翼万户营残骸中发现此物!似为密信!”潜龙卫的声音带着急促。
朱雄英接过那卷还带着余温和血腥味的羊皮卷,迅速展开。火光下,羊皮上用某种暗红近黑的粘稠液体书写着几行扭曲的北元文字。那字迹的颜色、质地…与之前承天阁刺客遗留纸条上的“血胶墨”如出一辙!朱雄英的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他对北元文字并不精通,但几个关键的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入他的眼帘——
“南方…联络…听雪…约定…粮草…”
南方!听雪!约定!
朱雄英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果然!北元与听雪楼!那蛰伏在吕氏阴影下的毒蛇,竟己与北方的恶狼勾结在一起!这封密信,就是铁证!
“立刻送回金陵!让最顶尖的通译破解全文!每一个字都不能漏!”朱雄英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带着刺骨的杀意。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燃烧的营帐,穿透了浓重的夜色,死死钉向南方那遥远的、隐藏着无尽阴谋的金陵城方向!
潜龙卫肃然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一首沉默观察的唐赛儿突然开口。她上前一步,秀眉紧蹙,凑近那羊皮卷,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随即,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
“殿下…这墨的气味…”唐赛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除了草原牲血的腥膻和矿物的铁锈味…还有…还有一丝极淡、却绝难错辨的…苦杏仁混着草木腐败的涩味!”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充满了震惊,“这味道…我曾随师父在岭南深山采药时闻到过!是…是安南雨林深处独有的‘箭毒木’树汁腐败后的气味!剧毒无比!北元鞑子,怎会用此物制墨?!”
安南!箭毒木!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在朱雄英脑海中轰然炸响!北元、听雪楼、安南毒物!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被这诡异墨迹中隐藏的、来自南洋雨林的死亡气息,强行扭结在一起!一张跨越南北、勾连内外的巨大阴谋之网,终于显露出了它最狰狞、最致命的一角!
朱雄英握着那卷带着安南雨林死亡气息的羊皮卷,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独立于这片由火器缔造的、仍在燃烧的死亡炼狱之中,脚下是焦黑的土地和北元士兵的残骸。寒风卷着血腥和焦糊味呼啸而过,吹动他染血的披风。
潜龙卫指挥使韩铮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他身后半步,沉默得如同岩石。他的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被唐赛儿指出异样的羊皮卷,扫过地上散落的北元士兵遗物——破碎的皮甲、断裂的弯刀、染血的骨符…最终,他的视线死死钉在几步外一具被火箭弹破片撕开胸膛的北元传令兵尸体上。
那尸体穿着普通的皮袍,靴子却颇为厚实,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渍。就在那靴底边缘,一块尚未被完全浸透的泥块上,赫然印着一个极其模糊、却异常清晰的纹路——那并非草原常见的草叶或蹄印,而是…半枚莲花形状的压痕!线条精巧,带着明显的人工雕琢感!
韩铮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如针!一股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他猛地抬头,看向朱雄英手中那卷羊皮密信,再看向南方那无尽的、仿佛隐藏着毒蛇巨鳄的沉沉黑暗!一个名字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一个本应深藏九重宫阙、与世无争的名字!
他强行压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将目光从那致命的莲花泥印上移开。他重新低下头,将身体更深地埋入朱雄英身后的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与这令人窒息的发现一同埋葬。然而,他那双紧握刀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的手,和他微微颤抖的肩线,却无声地暴露了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
朱雄英并未察觉身后最忠诚影子那瞬间的异样。他的全部心神,都被手中这卷交织着北地血腥与南洋毒瘴的密信,以及唐赛儿那石破天惊的发现所占据。听雪楼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庞大而清晰,它如同一只无形巨手,不仅扼住了大明的咽喉,更将毒牙深深刺入了帝国的西肢百骸!
风,更急了。卷起地上燃烧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纷纷扬扬,落在朱雄英冰冷的甲胄上,落在他手中那卷通往深渊的羊皮信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