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咸阳。吕不韦的府邸,如今己是秦国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权力中心之一。往来的门客络绎不绝,递送的竹简堆满了案头。吕不韦坐在他宽敞的书房中,面前???的是秦国的政治地图和各国间的复杂关系。他的权势如日中天,距离他预设的目标——将异人推上秦国的王位,继而掌握秦国的实权,又近了一步。
然而,无论他在朝堂上如何叱咤风云,无论他的商业帝国如何财通天下,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份沉重的牵挂,像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与遥远的赵国邯郸囚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吕不韦处理完几件重要的政务,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他看了看窗外,咸阳城的万家灯火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繁华而强大。但这份强大,此刻并不能首接触及到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大人。”福伯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吕不韦心中一动,立刻知道有消息了。能让一向沉稳的福伯露出这样的神情,定然是来自那个地方的消息。他立刻端正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进来。”
福伯走进书房,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走到吕不韦面前,躬身行礼。他的手里拿着一卷用特殊方式传递来的竹简,竹简看起来很普通,但上面的一些细微痕迹,只有吕不韦和福伯才知道它的来源和重要性。
“大人,这是刚刚传来的消息。”福伯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费了很大力气,才从那边获取到。”
吕不韦伸出手,接过竹简。他知道,为了获取这些消息,福伯的人冒了巨大的风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赵国的囚苑,在赵厉和郭开的严密控制下,几乎是铁桶一块,任何试图渗透或传递消息的人,一旦被发现,都将面临最残酷的报罚。
吕不韦展开竹简,仔细阅读上面的内容。竹简上的文字不多,有些地方甚至用了隐晦的暗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刺入他的心。
“囚苑守卫森严,赵厉、郭开时常巡视,管理酷烈……”他读到这里,脑海中闪过赵厉那张阴鸷的脸,以及他听说过的关于赵厉处事手段的传闻,心中涌起一股寒意和愤怒。
“夫人和公子……皆尚在人世……”读到这里,吕不韦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胸口郁结的气息稍稍顺畅了一点。活着,这是最重要的。
“然……日子异常艰难……缺衣少食,寒冷潮湿……公子体弱……数月前方险……”接下来的几个词语,像重锤般砸在吕不韦的心头。缺衣少食,寒冷潮湿,体弱,方险……这些词语在别人看来或许只是冰冷的描述,但在吕不韦的脑海中,却迅速勾勒出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画面:赵姬消瘦苍白的面容,嬴政瘦弱不堪、咳嗽不止的小小身体,他们在阴暗潮湿的囚室里,在饥饿和寒冷中挣扎求生。想到嬴政那个才六岁的孩子,竟然要承受如此痛苦的折磨,他感到一种锥心刺骨的痛。
他曾经向赵姬描绘过关于嬴政未来的美好景象,那个孩子本应在秦国温暖的宫殿里长大,享受最好的教育和保护。然而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计划,被囚禁在敌国的炼狱中,遭受非人的待遇。这份认知,让吕不韦感到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竹简,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闪烁着愤怒和痛苦的光芒。他感到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即使他在秦国权倾朝野,也无法立刻伸出手去保护远在千里之外的至亲。这份权势的局限性,在这个时刻显得如此刺眼和令人沮丧。
“该死!”吕不韦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沙哑而充满压抑的愤怒。他猛地将竹简拍在案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大人……”福伯看到吕不韦失态,轻声唤道,脸上带着担忧。
吕不韦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愤怒无济于事。他需要将这份痛苦和愤怒,转化为更强大的动力。
“这个消息,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吕不韦问道,声音己经恢复了冷静,但依然带着一丝冰冷。
“回大人,只有传递消息的死士和属下知道。”福伯答道。
“好。”吕不韦点了点头,“命令下去,继续探听!不惜一切代价!要更详细的消息!特别是关于嬴政的状况!”
“属下明白!”福伯应诺。
“还有,”吕不韦接着说道,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通知下去,加快我们在朝堂上的布局!与华阳夫人的联盟要更加紧密,对太子其他儿子的打击要更加迅速有效!我需要尽快拥有绝对的权势!”
“是,大人!”福伯躬身领命。他知道,大人心中的痛苦越深,他的野心和手段就越会变得可怕。
吕不韦独自坐在书房中,夜色渐浓。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遥远的东方。他知道,赵国的囚苑依然笼罩在黑暗和苦难之中,他的妻儿正在那里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他无法亲手擦去嬴政脸上的污秽,无法为他抵挡寒冷,无法为他提供温暖和保护。这份无力感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头,驱使着他不断前进。
他收回目光,看向书房案几上堆积如山的竹简,那里有秦国的政务,有吕氏的商情,有他一步步走向权力巅峰的足迹。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更快地实现自己的目标,必须更快地掌握秦国的实权,只有那样,他才能拥有与赵国谈判的筹码,才能去打破囚苑的铜墙铁壁,才能将她们从赵国的炼狱中解救出来。
他拿起案几上那枚冰凉的玉佩,紧紧地握在手中。玉佩的触感让他想起赵姬,想起嬴政。他将内心的痛苦、愤怒、愧疚和渴望,都化为对权力的极致追求。秦国的王位,不仅仅是他的野心,更是他营救家人的唯一希望。
他重新回到案几前,眼神中充满了冷酷和坚定。他知道,为了达到目的,他将不择手段,他将踏过一切障碍。远在赵国的囚苑,是他的软肋,也是他最强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