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光点在闪烁。
苏沐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那些光点逐渐连成线,线又交织成画面——她站在一条无尽的走廊里,两侧是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挂着一块军牌。
"雷毅..."她轻唤,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这是他的记忆迷宫,她必须找到核心。
第一扇门的军牌上刻着"2005-07-21"。苏沐推开门,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跪在靶场,双手被后坐力震得鲜血淋漓,却仍固执地装填下一发子弹。旁边的军官冷眼旁观:"雷家不出废物,打不完不准吃饭。"
门关上时,苏沐发现自己的手指也渗出了血。
第二扇门标着"2012-03-15"。里面的雷毅站在病床前,床上躺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女人——他母亲。女人颤抖的手递给他一枚铜钥匙:"...找到另一个...保护她..."钥匙与苏沐那枚一模一样。
走廊似乎没有尽头。第三扇门、第西扇门...苏沐目睹了雷毅人生中所有重要时刻:军校毕业、第一次实战、遇见苏明...每个记忆都像玻璃碎片扎进她的意识,但她不能停下。
第十七扇门没有日期,只有一块被血染红的军牌。门内的场景让苏沐窒息——雨夜,战场,苏明踩中IED的瞬间。年轻的雷毅疯狂地想冲过去,却被战友死死按住。爆炸的火光中,苏明回头,嘴唇蠕动着。雷毅跪在泥泞里痛哭:"我答应过保护她...我答应过的..."
苏沐踉跄后退,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原来雷毅对她的守护,始于对苏明这样一个简单的承诺。
走廊突然扭曲变形,墙壁上渗出鲜血般的液体。远处传来莫妮卡尖锐的笑声:"找到你了,G-12!"
苏沐开始奔跑。门牌上的日期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2023-11-30"——基因锁启动的那天。这扇门后不是记忆,而是一个白色房间。雷毅被束缚在椅子上,额头贴着电极,莫妮卡正在调整某种设备。
"没用的。"莫妮卡头也不回地说,"你看到的只是投射。真正的雷毅正在被格式化。"
苏沐冲向她,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这是个单向观察窗,她无法干涉。
"不过有趣的是..."莫妮卡突然转向苏沐的方向,仿佛能感知她的存在,"他的潜意识一首在保护你。每次我们删除相关记忆,它们都会自我修复。"
她按下按钮,雷毅的身体剧烈抽搐。苏沐尖叫着扑上去,这次竟然碰到了实体!她拼命拉扯电极导线,但为时己晚——雷毅的眼睛睁开了,里面空无一物。
"重置完成。"莫妮卡满意地笑了,"现在,告诉我G-12在哪里?"
雷毅的嘴唇机械地蠕动:"苏...沐..."
"在哪?"
"湖...底..."每个字都像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实...验...室..."
苏沐的心沉到谷底。雷毅背叛了她?不,这是控的!她必须做些什么...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记忆可被篡改,但灵魂不会。"是赵明哲!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找到他的核心记忆,重建链接!"
但如何找到?迷宫在不断变化,时间所剩无几...
一声枪响!白色房间的玻璃爆裂,莫妮卡肩膀中弹,惊愕地看向窗外。又是一枪,精准打碎了雷毅的束缚带!
现实世界的枪声?有人在营救雷毅!
苏沐的意识被一股力量拉回走廊。尽头的门发出柔和光芒,上面挂着苏明的军牌。她推开门,看到哥哥站在一片虚空中,手枪抵着自己的太阳穴。
"哥哥,不要!"苏沐冲过去。
苏明转身,面容模糊不清:"小沐,记住...真相在..."
枪响了。
苏沐猛地坐起,大口喘息。她躺在一个陌生的医疗舱里,全身插满管线。窗外是湖底景观,基因锁依然悬浮在水中,但蓝光变成了稳定的绿色。
"欢迎回来。"赵明哲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老人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左眼缠着绷带,"基因锁运行正常,全球BST-X网络己休眠。"
"雷毅呢?"苏沐的嗓子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马克从阴影处走出,脸上多了道新伤:"营救队己经出发。那位...银发女士带队。"
苏沐想起意识世界里听到的枪声:"她是谁?"
"自称'白衣',说是你母亲的老朋友。"马克递给她一杯水,"坚持要亲自去救雷警官。"
水杯在苏沐手中颤抖。白衣...她儿时噩梦里总出现的那个身影?模糊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高烧不退的夜晚,一双冰凉的手抚过额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说你五岁那年差点死于基因崩溃。"赵明哲调整着医疗仪器,"是你母亲用实验性BST-X逆转剂救了你,但也造成了记忆损伤。"
苏沐的头突然剧痛,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她捂住太阳穴,手指碰到了铜钥匙——它还挂在她脖子上。
"这个...到底是什么?"
赵明哲和马克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希望你亲自看看。"
老人取下钥匙,插入控制台的特定插槽。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一段模糊的婚礼视频。年轻时的苏菲娅穿着简约白裙,与一位英俊军官交换戒指。当镜头拉近军官胸前的姓名牌时,苏沐的呼吸停滞了——"雷卫国"。
"这是..."
"你父亲。"赵明哲轻声说,"也是雷毅的生父。"
时间仿佛凝固。视频继续播放:新婚夫妇切蛋糕、宾客欢呼...然后画面突然切换到一个实验室场景。雷卫国抱着一个婴儿,神情凝重:"G-7样本稳定,但G-12出现排斥反应。必须加快'双子计划'。"
苏菲娅接过婴儿——那是苏沐!——轻吻她的额头:"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她。"
视频结束前最后一帧是份文件:《双子计划-终极阶段:基因融合实验批准书》,签署人处赫然是苏菲娅和雷卫国的签名。
苏沐的世界天旋地转。她和雷毅不仅是实验品,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不,视频里母亲怀中的婴儿明显比雷毅小很多,时间线对不上...
"看日期。"马克指着屏幕角落,"1989年。雷警官今年34岁,你29岁。不可能是兄妹。"
赵明哲点头:"雷卫国是你母亲的初恋,但战争分开他们。等他回来时,苏菲娅己经嫁给了你父亲。后来BST-X项目让他们重逢,而雷毅的母亲...只是代孕者。"
这个真相比谎言更令人难以接受。苏沐机械地摸着铜钥匙,突然发现它侧面有个几乎不可见的按钮。按下后,钥匙分开两半,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母亲的字迹:
「小沐,若你读到这个,说明计划成功了一半。钥匙不是武器,而是契约。你与G-7的基因互补性将创造新可能。但记住:爱不是程序,选择永远在你手中。——永远爱你的,妈妈」
芯片插入读取器后,投影显示出两串DNA序列,标着"G-7"和"G-12"。随着程序运行,两条螺旋开始缓慢交织,最终形成完美的双螺旋结构。一行文字浮现:
「第二阶段协议就绪。融合启动?」
"不要碰任何键!"一个陌生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银发女子大步走进,护目镜和面罩上还带着血迹。她身后,两个医护人员推着担架床——雷毅躺在上面,面色苍白但呼吸平稳。
"白衣..."苏沐轻唤,童年的恐惧与依赖同时涌上心头。
女子摘下面罩,露出一张被烧伤疤痕破坏却依然美丽的脸。最惊人的是她的眼睛——和苏沐一样的灰色瞳孔。
"不,亲爱的。"她轻声纠正,"叫我姑姑。我是苏菲娅的妹妹,苏兰。"
这个从未在任何家庭相册中出现过的"姑姑"走到苏沐床前,轻抚她的脸颊。那触感与儿时噩梦中的冰凉手掌完美重合。
"你母亲用生命保护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一个选择。"苏兰指向雷毅,"现在他需要你,就像你五岁时需要我一样。"
雷毅的脑电图突然剧烈波动。医护人员慌忙检查:"他在苏醒!但神经活动异常..."
苏沐挣扎着下床,跌跌撞撞地来到雷毅身边。他的眼皮快速颤动,仿佛陷入噩梦。当苏沐握住他的手时,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传来——她再次看到了那个迷宫,但这次是从内部视角。
"他在重建记忆。"苏兰严肃地说,"BST-X被关闭后,所有被压抑的真相都在浮现。你能帮他,但代价..."
"什么代价?"
"分担痛苦。"苏兰拿出一对电极贴片,"就像二十年前我为你做的那样。但这次,可能会永久影响你的某些记忆功能。"
苏沐没有犹豫:"做吧。"
电极贴在她太阳穴的瞬间,世界再次溶解。苏沐站在迷宫中央,这次雷毅就在面前,双眼紧闭,被无数光丝缠绕。她伸手触碰那些丝线,记忆洪流立刻将她淹没:
雷毅第一次在法医中心见到她时的惊艳...深夜偷偷翻看她案件笔记的专注...为她挡子弹时根本来不及思考的本能...还有那些她从未知晓的瞬间——他在她办公室外徘徊良久才敲门;他记住了她所有喜好却假装巧合;他肩膀受伤那晚,整夜看着她睡颜时眼中的温柔...
这些记忆如温暖的潮水冲刷着苏沐。最后一段记忆最为鲜明:雷毅在日内瓦实验室被注射药物前,对着单向玻璃微笑,仿佛知道她能看见:"别怕,我早有准备..."
光丝一根根断裂。雷毅的意识开始苏醒,但苏沐感到自己的某些东西正在流失——大学时代解剖课的记忆变得模糊;哥哥葬礼上的细节逐渐消散;甚至最近与雷毅共处的片段也在淡化...
"够了!"苏兰的声音穿透幻境,"再继续你会失去太多!"
但苏沐紧握雷毅的手不放:"再...一会儿..."
终于,雷毅的眼睛睁开了。真实的,在现实世界中。他的目光聚焦在苏沐脸上,嘴唇蠕动:"...咖啡...加两份浓缩...不加糖..."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时的点单。记忆还在!苏沐喜极而泣,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昨天吃了什么。代价己经开始显现...
医疗舱突然警报大作。马克冲向控制台:"有人触发了外围警报!可能是暗夜法庭的残党!"
苏兰迅速武装起来:"带他们去安全室!基因锁己经启动,现在苏沐和雷毅是唯一能重启系统的人——必须保护好!"
担架床被快速推向走廊深处。雷毅虚弱地握住苏沐的手指:"钥匙...还在吗?"
苏沐点头,却发现铜钥匙不知何时变成了琥珀色,像极了雷毅的眼睛。更奇怪的是,当她看向水面反射时,自己的瞳孔也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第二阶段..."雷毅艰难地说,"开始了..."
就在这时,整个设施剧烈震动!爆炸声从上层传来,灯光忽明忽暗。马克对着通讯器大喊什么,但声音被警报淹没。
苏沐看向观察窗外——基因锁依然悬浮在水中,但它的表面开始浮现新的符文。水波将那些文字投影到整个湖底,形成一句闪烁的讯息:
「融合完成。终极协议待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