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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暴雨与抉择

陶家老宅的宴会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我站在角落,看着苏沐晴坐在那架古董施坦威前,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她穿着我送的那条Dior高定礼服,珍珠白的绸缎衬得她像一尊易碎的瓷器。

"弹得不错。"叔叔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手里端着威士忌,"就是太拘谨了,不够放开。"

我盯着他镜片后精明的眼睛。"你答应我的事呢?"

"急什么。"他抿了口酒,"先让你父亲的朋友们尽兴。王部长最喜欢肖邦,待会儿让你那小女朋友单独给他弹几首。"

我握紧了拳头。"她不是交际花。"

"当然不是。"叔叔轻笑,"她是筹码。维也纳音乐学院明年只有一个亚洲名额,董事会里有我大学同学。"他拍了拍我肩膀,"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西。你父亲最近在谈的那个文化项目,需要王部长点头。"

我这才明白叔叔的用意。苏沐晴的琴声突然变得刺耳,仿佛每个音符都在嘲笑我的天真。

晚宴结束后,我送苏沐晴回学校。车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谢你。"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知道那个名额有多难拿。"

我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空荡的街道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知道了?"

"嗯。"她低头玩着裙摆,"你叔叔昨天来找过我。"

我胸口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他说了什么?"

"说你们陶家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她抬起头,路灯的光落进她眼里,像碎了的玻璃,"只要我乖乖听话。"

"别理那老狐狸。"我试图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名额的事我会用其他方式解决。"

"什么方式?"她笑了,那笑容让我陌生,"再砸钱?还是用你父亲的关系?陶西,你还不明白吗?这就是问题所在。"

"那你要我怎么做?"我提高了声音,"眼睁睁看你为个破名额每天练琴到凌晨三点?看你的手指磨出血泡?"

"那是我的选择!"她突然激动起来,"我宁愿靠自己的实力失败,也不要这种施舍!"

"施舍?"我冷笑,"苏沐晴,别自欺欺人了。如果没有我,你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你们学校多少人在背后使绊子?那个姓张的老头为什么总压你的分?这世界从来就不公平!"

她脸色刷地变白。"所以你觉得我该感恩戴德?像只宠物狗一样对你摇尾巴?"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打断我,"陶西,你买名表、买跑车,现在连人都想买。我在你眼里和那些奢侈品有什么区别?"

我哑口无言。雨点开始砸在挡风玻璃上,起初零星几滴,很快便连成一片。

"我要下车。"她解开安全带。

"外面在下雨!"

"正好。"她推开车门,"我需要清醒一下。"

我看着她冲进雨里,高跟鞋踩进水坑,溅起的泥水弄脏了那条昂贵的裙摆。我想追上去,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挽留的理由。

那晚之后,苏沐晴开始刻意避开我。我去音乐学院找她,只看到她从琴房窗户看见我后立刻拉上了窗帘。发信息不回,打电话转语音信箱。我像个可笑的跟踪狂,开着那辆她曾夸过"低调好看"的阿斯顿马丁,在她宿舍楼下等到凌晨。

第五天,我终于堵到了她。她抱着琴谱从教学楼出来,看到我时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想绕开。

"苏沐晴!"我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得谈谈。"

"放开。"她压低声音,警惕地环顾西周,"有人看着呢。"

"那就让他们看。"我固执地不放,"除非你答应不跑。"

她叹了口气,跟我走到停车场。一上车,她就蜷缩在门边,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道歉。"我开门见山,"那天话说重了。"

她摇摇头。"不,你说得对。世界确实不公平。"她抬起头,眼睛下有淡淡的青色,"但我有我的骄傲,陶西。也许这对你来说很可笑..."

"不可笑。"我打断她,"我查了你们学校的选拔记录。你本该是第一的,是那个张教授做了手脚。"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苦笑,"有人愿意为五万块出卖自己的老师。"

她沉默了很久。"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斟酌着词句,"因为看到你难过,我这里会疼。"我指着心口,"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睫毛颤了颤,像被风吹过的蝴蝶翅膀。"陶西,你分得清占有欲和爱吗?"

"正在学。"我老实承认,"给我个机会?"

她望着窗外,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维也纳的事...我想靠自己的实力争取。"

"好。"我点头,"但让我帮你对付那个张老头。这不关名额,纯粹是他不配当老师。"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不许用钱。"

"保证不用。"我竖起三根手指,"用点更狠的。"

她终于笑了,那笑容让我如释重负。"你真是..."

"坏透了?"我凑近她,"但你喜欢。"

"少自恋。"她推开我,但没再躲开我握住她的手。

我以为事情在好转,首到那个雨夜。

我正在外滩的酒会上应酬,阿杰突然急匆匆跑来。"西,出事了!你那个钢琴妞的前男友去学校闹事了!"

我二话不说冲出去,一路飙车到音乐学院。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女生宿舍楼下,中间是苏沐晴和一个高个子男生在拉扯。

"放开她!"我冲过去,一拳揍在那人脸上。他踉跄着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陶西!"苏沐晴惊叫,"别动手!"

"他是谁?"我指着那男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我前男友,陈默。"她拉住我的手臂,"他喝多了,来要分手费。"

"分手费?"我冷笑,"你欠他钱?"

"不是钱的问题。"陈默擦掉嘴角的血,眼神阴鸷,"她没告诉你吗?我们分手是因为她爬上了教授的床!"

周围一片哗然。我看到苏沐晴的脸瞬间失去血色。

"放屁!"我揪住陈默的衣领,"信不信我让你在上海混不下去?"

"陶西!"苏沐晴尖叫,"够了!"

我松开手,陈默趁机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摔在地上。"自己看!去年校庆后,她和张教授从酒店出来的照片!"

我低头看去,照片上确实是苏沐晴和一个中年男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虽然没什么亲密举动,但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

"不是那样的..."苏沐晴声音发抖,"那天是校庆演出后,张教授说我的演奏有问题,要单独指导..."

"在酒店指导?"陈默讥笑,"指导到凌晨两点?"

我捡起照片,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等等,这是哪家酒店?"

"悦华,就在学校旁边。"陈默说。

我笑了,把照片甩回他脸上。"蠢货,悦华三楼是琴房,24小时营业的那种。我上个月刚赞助他们换了批施坦威。"

陈默愣住了。"什么?"

"而且,"我掏出手机,"巧了,那天我也在。刚好拍了段视频。"我点开一段录像,画面里苏沐晴确实在弹琴,张教授站在一旁指导,时间显示凌晨1:47。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陈默脸色变得难看。"这...这能说明什么?他们完全可以..."

"够了!"苏沐晴突然大喊,眼泪夺眶而出,"你们把我当什么?战利品还是商品?"她转向我,"你早就知道这些照片存在?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一时语塞。"我..."

"你调查我。"她声音冰冷,"和那些花钱买我信息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是为了保护你!"

"我不需要这种保护!"她后退几步,"陶西,你和你叔叔是一类人,把一切都当作交易。维也纳名额是,现在连我的尊严也是!"

"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她指着陈默,"你早就准备好这些证据,就等着今天上演英雄救美对吧?让我感激涕零,对你死心塌地?"

我如遭雷击。她的指控像刀子一样剜进我心里。"我只是...想帮你。"

"用你的方式?"她摇头,"不,谢谢。我宁愿要丑陋的真相,也不要精心设计的谎言。"

她弯腰捡起散落的照片,一张一张撕得粉碎。"陈默,我们早就结束了。如果你再来骚扰我,我会报警。"然后转向我,"至于你...我们到此为止。"

"苏沐晴!"我想追上去,却被围观的学生挡住。等我挤开人群,她己经消失在宿舍楼里。

那晚下起了暴雨。我在她宿舍楼下站到天亮,浑身湿透,像个可笑的落汤鸡。清晨,清洁工开始打扫校园,我才拖着僵硬的腿回到车上。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是阿杰的,还有一条叔叔的信息:"维也纳的事黄了。王部长不喜欢被放鸽子。"

我关掉手机,额头抵在方向盘上。雨水从发梢滴落,像眼泪一样。

三天后,我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那条Dior礼服,己经干洗熨好,还有我送她的所有首饰,包括那枚卡地亚手镯。最下面压着一封信,只有简短几行字:

"陶西,

维也纳我决定不去了。

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才踏实。

谢谢你让我明白,比起被收藏在玻璃柜里,

我宁愿做街边那架走音的钢琴。

——沐晴"

我把信看了又看,首到字迹在眼前模糊。窗外,上海的阳光依旧灿烂,照在那架她曾弹过的贝森朵夫上,琴键反射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突然想起那个德国老头的话:"音乐家需要纯粹的心。"

而我这样的浊物,终究还是污染了她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