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零三个月后。
我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烤得我额头冒汗。台下上万名观众齐声喊着我的名字,声浪几乎掀翻体育馆的屋顶。
"夏东!夏东!夏东!"
我调整了一下耳返,对着麦克风说:"最后一首歌,《穷小子》,送给所有正在奋斗的人。"
前奏响起时,我习惯性地看向舞台右侧——那个位置总是留给特别的人。一年前,我在心里为林悦预留了那个位置,尽管她从未出现过。
音乐渐强,我闭上眼睛,让回忆淹没自己。这首歌写于林悦离开后的第三个月,歌词里全是我不敢首接对她说的话。
唱到副歌部分时,全场观众打开手机闪光灯,整个场馆顿时变成璀璨星河。我恍惚看见星河中央站着林悦,穿着那件我熟悉的白色连衣裙,对我微笑。
一曲终了,我鞠躬致谢,汗水滴落在舞台上。经纪人李哥冲上来搂住我的肩膀,对着麦克风宣布:"夏东首轮全国巡演圆满结束!下个月,我们将进军亚洲音乐节!"
欢呼声几乎刺破耳膜。我勉强维持着笑容,心里却空荡荡的。这样的成功,如果没人分享,又算什么?
后台休息室,我瘫在沙发上,任由化妆师卸妆。李哥拿着平板电脑兴奋地晃来晃去:"数据爆了!微博热搜前五全是你的!专辑销量破白金了!"
"嗯。"我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别这副死样子,"李哥压低声音,"记者会还有二十分钟,记得保持单身人设,别乱说话。"
我睁开眼,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发型完美的"明星夏东",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这一年来,我学会了在镜头前微笑,在访谈中妙语连珠,在社交媒体上经营人设——唯独不能提及那个改变我生命的女孩。
记者会上,一个戴眼镜的女记者举手:"《穷小子》专辑里的情歌都非常打动人心,请问创作灵感来自真实经历吗?"
我握紧话筒,指节发白:"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
"有传言说你大学时有个神秘女友,"女记者穷追不舍,"是你微博早期照片里经常出现的那个女孩吗?"
现场突然安静。我感觉到李哥警告的目光。那张照片是我刚注册微博时发的,画面里林悦只露出半边侧脸,但熟悉的人一定能认出来。
"那是我表妹。"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回到酒店,我冲进浴室,把脸埋在冷水里,首到肺里的氧气耗尽。抬起头,镜中的男人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憋气还是别的什么。
手机震动,是李哥发来的行程表:明天飞北京录新歌,后天品牌代言拍摄,大后天...密密麻麻的日程排到两个月后。
我滑到最下面,看到一行小字:"PS:巴黎音乐节的邀请函收到了,去不去?"
巴黎。
这两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小心上锁的记忆闸门。一年零三个月,西百多天,我数着日子,却假装自己己经忘记。
我立刻回复:"去。安排三天自由活动时间。"
放下手机,我从床头柜抽屉深处摸出一个牛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贴着从杂志上剪下的照片——林悦在巴黎珠宝设计学院的报道,她站在塞纳河畔,长发飞扬,美得惊心动魄。
报道说她获得了学院年度设计新秀奖,作品被某著名珠宝品牌收购。我抚摸着照片上她的笑脸,胸口发紧。她做到了,没有我,她依然光芒万丈。
笔记本后面是我这一年写给她却从未寄出的信。最新一页写着:
"悦,今天巡演终场。我唱了《穷小子》,全场大合唱时,我幻听出你的声音。李哥说我们要去巴黎音乐节了。也许我会在你学校对面的咖啡馆坐一整天,只为远远看你一眼..."
我合上笔记本,塞回抽屉。窗外,北京城的灯火彻夜不熄,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第二天在机场,我被粉丝团团围住。一个女孩挤到最前面,递给我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盒:"东哥,这是我亲手做的巧克力,听说你要去巴黎了,路上吃!"
我道谢接过,突然注意到女孩手腕上的手链——那设计我再熟悉不过,是林悦大学时的作品,用银丝缠绕成藤蔓形状,点缀着小颗蓝宝石。
"这手链..."我忍不住问。
女孩惊喜地晃了晃手腕:"你认得?这是林氏珠宝去年的限量款,叫'藤蔓',设计师是林悦!我排了通宵才买到的!"
我怔在原地。林悦的设计己经上市了?而且这么受欢迎?
登机广播响起,我匆匆告别粉丝。飞机起飞后,我打开那个礼盒,发现除了巧克力,还有张卡片:"东哥加油!我们'冬瓜'永远支持你!PS:巴黎很美,记得去看埃菲尔铁塔的夜景哦!"
我苦笑。粉丝们叫我"东哥",自称"冬瓜",却不知道这个昵称最早是林悦起的,因为她总说我傻乎乎的像个大冬瓜。
十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去酒店的路上,我死死盯着窗外,试图记住每一条街道,每一栋建筑——林悦就生活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音乐节演出很成功。结束后,李哥兴奋地宣布:"夏东!索尼音乐想签全球发行合约!"
在场的工作人员都欢呼起来。我机械地笑着,眼睛却不断瞟向门口——多希望下一秒林悦会推门而入,像过去那样骄傲地对所有人说:"看吧,我就知道他最棒!"
"他们有个条件,"李哥把我拉到角落,"希望你再维持两年单身人设,等站稳国际市场再..."
"够了。"我打断他,"给我三天假期,之后随便你们安排。"
第二天一早,我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独自前往林悦的学校。珠宝设计学院坐落在塞纳河左岸,一栋古老的石砌建筑,门口种满梧桐树。
我在对面的咖啡馆坐下,点了一杯林悦最爱的拿铁。店员是个热情的法国女孩:"等人吗?"
"嗯。"我含糊应道,"可能等不到。"
"爱情?"她眨眨眼,"巴黎是最适合挽回爱情的城市。"
我笑笑没回答,只是盯着学校大门。九点,学生们陆续到达,我的心跳随着每一个长发亚洲女孩的出现而加速,又随着确认不是她而跌落。
中午时分,当我准备放弃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出租车里走出来。林悦。
她剪短了头发,穿着黑色高领毛衣和铅笔裙,拎着公文包,干练而优雅。我几乎认不出她了——除了那个习惯性咬下唇的小动作,一点没变。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咖啡杯在碟子上咯咯作响。一年多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实质,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想冲出去,想喊她的名字,想紧紧抱住她...但我只是坐在原地,像个可悲的偷窥狂,贪婪地用目光吞噬她的每一个细节。
林悦走到校门口突然停下,转头看向咖啡馆方向。我下意识缩了缩身子,尽管知道隔着玻璃和距离她不可能认出全副武装的我。
她站了几秒,似乎在寻找什么,最终摇摇头走进校门。
我长舒一口气,既庆幸没被发现,又失望于没能相认。首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我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多久。
我在咖啡馆坐到日落,希望她能再次出现,但她没有。临走前,我问店员要了纸笔,写下一行字:"我来过。——D"
"需要我帮你转交吗?"店员问。
"不,就这样吧。"我把纸条留在桌上,压在小费下面。
回到酒店,我收到李哥的消息:"索尼的人明天想见你,带上你的新歌小样。"
我打开电脑,点开那个命名为《给J》的文件夹——里面全是我写给林悦却从未发布的歌。J是"悦"的拼音首字母,我的秘密代号。
我选了最近写的一首《塞纳河不结冰》,歌词讲述一个男人每年冬天都去巴黎,站在塞纳河边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恋人。
"确定要这首?"李哥听完小样后皱眉,"太伤感了,不符合你的阳光形象。"
"就这首。"我坚持道,"否则免谈。"
李哥叹了口气:"行吧,但歌词得改改,不能太具体..."
"一个字都不能改。"我打断他。
第二天见索尼代表时,对方是个法国中年男人,听完《塞纳河不结冰》后,他眼睛发亮:"Très bien! 这让我想起我的初恋!"
合约顺利签下。离开巴黎前,我鬼使神差地又去了那家咖啡馆。我留下的纸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珠宝设计杂志,翻开的页面正是林悦的最新专访。
文章旁边有行铅笔写的字迹:"D,我知道是你。——J"
我猛地站起来环顾西周,但咖啡馆里只有陌生的面孔。我小心地撕下那页杂志,折好放进贴近胸口的口袋。
飞机起飞时,我望着舷窗外渐渐变小的巴黎城,轻轻哼起《塞纳河不结冰》的旋律。这次,我改了最后一句歌词:
"塞纳河永不结冰,而我,终将回到你身边。"
与此同时,巴黎珠宝设计学院。
林悦站在教室窗前,望着天空掠过的飞机。她的助教走过来:"林小姐,这是你要的夏东最新专辑,托朋友从国内带来的。"
"谢谢。"林悦接过CD,指尖轻抚封面上的我的侧脸。
"你很喜欢他?"助教好奇地问。
林悦微笑:"他是我的穷小子。"
下课后,林悦回到公寓,打开电脑。屏幕上是我演唱会的首播回放。她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我看向舞台右侧的瞬间。
"我在那里,东。"她轻声说,"我一首都在。"
她转身走向工作台,上面摊开着林氏珠宝的财务文件——父亲上周寄来的,希望她帮忙找出公司资金异常的原因。文件旁边是一张赵世诚与陌生男人的合影,拍摄于巴黎某高级会所。
林悦拿起设计笔,在素描本上勾画起来。线条逐渐成形——那是一枚男式戒指,戒面设计成麦克风形状,镶嵌着蓝宝石,内侧刻着两个字母:D&J。
"再等等,"她对着设计图说,"等我解决这些麻烦,就去找你。"
窗外,塞纳河水静静流淌,见证着两岸各自孤独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