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门，哈德拉毛省腹地。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成了沙砾。干燥的季风裹挟着粗粝的黄沙，永无休止地抽打着这片被遗忘的荒原。一座依傍着风化岩山而建的堡垒式建筑，如同从赤褐色山体中生长出的巨大肿瘤，沉默地蛰伏在黄昏的血色里。这里是卡里姆·本·拉希德的王国边缘，一个游离于任何国家秩序之外的军火节点。
艾琳娜，化名“莉莉丝”，沿着盘旋向下、粗糙开凿的石阶深入堡垒的腹心。空气骤然变得粘稠、滞重，混合着劣质烟草的辛辣、陈年火药残留的刺鼻硫磺味、人体汗液的酸馊，还有一种地下空间特有的、岩石深处渗出的阴冷湿气。每一步落下，靴底碾过沙尘和不知名碎屑的细微声响，都在被刻意压低的光线里被放大。墙壁上，油灯摇曳着昏黄不定的光晕，将持枪守卫们投在嶙峋岩壁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扭曲的妖魔。
地下大厅的中央，一张饱经风霜的厚重木桌旁，卡里姆·本·拉希德如同盘踞在巢穴深处的秃鹫。他深陷在宽大的雕花木椅里，厚重的阿拉伯长袍掩盖不住肩背虬结的肌肉轮廓。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在浓密眉骨投下的阴影里，如同两点淬了毒的寒星，牢牢锁定了走进来的艾琳娜。那目光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剥开她精心构筑的每一层伪装，首抵骨髓。
艾琳娜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动作从容不迫。冰冷的金属椅面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冰蓝色的眼眸如同西伯利亚冻土深处的湖泊，平静无波。即使身处这虎狼环伺的绝境，恐惧也早己被锤炼成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本能，绝不轻易示人。
“莉莉丝女士，”卡里姆的声音像是砂纸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常年浸润在硝烟和死亡中的金属质感，“你真的，想吞下那批地对空导弹？那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指关节粗大，布满陈年的伤疤和老茧。
艾琳娜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形成一个近乎没有弧度的、冰冷的微笑。“我的老板，卡里姆先生，从不浪费时间在无用的试探上。”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稳定，如同冰层下平稳流动的暗河，“货真，价实，渠道隐秘，流程安全。只要你的‘货物’能满足这些要求，价格……”她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迎上卡里姆那审视的视线，“从来不是障碍。”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放在膝上的手，看似随意地抬起，将一件东西轻轻推到了油腻的木桌中央。那是一块约莫拇指大小的玉石，质地温润，在昏暗摇曳的油灯光线下，表面那些古老、扭曲、仿佛拥有生命的符号，幽幽地流转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诡异光泽，像凝固的深渊之眼。
卡里姆·本·拉希德的目光，瞬间被这块玉石攫住了。他眼中那如同秃鹫般锐利的审视，在接触到玉石的刹那，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赤裸的贪婪所覆盖，如同沙漠旅人看见了绿洲。这枚信物，是普罗米修斯基金核心成员的身份象征，更代表着背后那深不见底、足以颠覆小国政权的恐怖财富和无条件的信任网络。他伸出布满老茧和疤痕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缓慢，将玉石捻起。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粗糙的拇指指腹，一遍又一遍地着玉石上那些凹凸的符文，感受着那古老材质特有的温润与沉重，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短暂的沉迷后，卡里姆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的贪婪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被警惕的阴鸷取代。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石收入长袍内贴近心口的暗袋，仿佛那是一件稀世珍宝。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它的外壳是哑光的深灰色，没有任何品牌标识，边缘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冰冷的工业感。他枯瘦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调出一份文件，然后将平板推到艾琳娜面前。
“你要的清单，价格。以及，”卡里姆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地下交易特有的诡秘，“基金会那边的要求。三天！只有三天时间完成交易。地点……”他枯槁的手指在屏幕地图上一个被标记为红点的区域重重一点，“也门东部，瓦迪哈德拉毛的深处，一个叫‘鹰喙崖’的地方。那里是风暴的起点，也是交易的终点。”
艾琳娜面无表情地接过平板。屏幕的光芒映亮了她半张脸，也照亮了她眼底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三天！时间比预想的更紧迫。她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目光看似专注地扫过一行行武器型号和天文数字般的报价——毒刺防空导弹的改进型、俄制“针”式便携防空系统、成建制的自杀式无人机蜂群……每一项都足以装备一支小型叛军。而她的左手手腕内侧，紧贴皮肤的地方，一块指甲盖大小、伪装成普通皮肤纹理的微型生物电信号发射器，正随着她指尖每一次看似随意的触碰，将一股股无形的数据流，以人体生物电为掩护，悄无声息地穿透这厚重岩壁的阻隔，射向遥远的非洲大陆。
非洲基地，指挥中心。时间同步。
巨大的弧形主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正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态倾泻而下。哈桑深陷在指挥椅中，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屏幕。当代表艾琳娜生物电信号的特殊波段亮起并开始稳定传输时，他布满胡茬的下颌猛地绷紧。
“老板！魅影的信号！数据流接入！”哈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专注而嘶哑，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一片模糊的残影，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屏幕一角，一个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填充。
罗朗站在指挥台前，如同一尊沉默的礁石。背在身后的双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只有服务器阵列低沉恒定的嗡鸣和哈桑急促的敲击声在回荡。
“数据解析完成！上帝……”哈桑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带着一种揭开潘多拉魔盒的震惊，“卡里姆·本·拉希德，他不仅仅是个军火掮客！他是基金会全球高危武器采购网络的关键节点之一！这份清单……太惊人了！”
屏幕上，被哈桑高亮标红的条目触目惊心：
“复仇女神”机动防空系统（改进型）： 具备抗干扰、反隐形能力，射程覆盖中低空域，威胁民航及军用运输机。
“群鸦”自杀式无人机蜂群： 数量单位以“群”计，具备初级AI协同作战能力，可执行饱和攻击、定点清除。
“深渊探索者”小型潜航器（模块化）： 静音推进，最大潜深300米，可搭载传感设备或……高爆战斗部。模块化设计意味着它可以被改装为微型潜艇或水下炸弹载体！
生物识别武器系统（代号“收割者”）技术参数（部分加密）： 标注为“基因特征锁定”、“神经毒素靶向释放”、“区域级非接触投放可行性（高）”。
“小型潜航器……”罗朗的声音如同淬了冰，“他们不仅想要天空，连海底的阴影也不放过。水下力量……这证实了我们最坏的猜想。”
“不止如此！”哈桑迅速调出关联分析结果，屏幕上瞬间展开一张更加庞大、更加狰狞的全球网络图谱，“这些武器的最终流向，全部指向几家注册在避税天堂、股权结构复杂如迷宫的‘私人军事服务公司’！而这几家皮包公司的幽灵背后，都有一条或几条若隐若现的线，首接连向几个中东关键产油国的军方高层，甚至是……王室成员！”
“军事渗透……”罗朗的眉头锁成一道深刻的沟壑，“用武器作为敲门砖，敲开石油王国的大门。他们交换的是什么？”
“找到了！”哈桑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猛地敲击键盘，一份被层层加密、标注着“沙之盟约-绝密”的协议备忘录残片被强行破译，投射在主屏幕中央。那冰冷的条款文字，如同毒蛇的獠牙：
普罗米修斯基金（甲方）承诺：
向签署国（乙方）持续提供清单所列尖端武器系统及后续升级、维护、人员培训。
共享特定领域（生物识别、定向能）前沿军事技术（受限级）。
在乙方遭遇“外部力量不当干预”时，提供包括网络战支援、情报渗透、非对称打击方案在内的“战略协作”。
签署国（乙方）承诺：
在甲方指定的“关键时间窗口”，协调一致，利用其在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内的影响力及自身产能，人为制造区域性乃至全球性的石油供应短缺。
配合甲方通过离岸金融工具、加密货币、大宗商品期货等渠道进行的“市场预期引导操作”，确保国际油价在目标区间内维持高位运行。
确保甲方关联能源资产（尤其是涉及“H物质”勘探开采项目）在乙方境内的绝对安全及运营畅通。
“铁证如山！”皮埃尔博士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指着屏幕上那刺眼的“人为制造供应短缺”和“维持高位运行”，“他们用枪炮换石油阀门！用军事捆绑，操纵全球经济的命脉！每一次他们煽动的地区冲突，每一次诡异的油井‘故障’或输油管道‘意外’，背后都是他们在用沾满鲜血的手，从世界经济的血管里抽血！”
哈桑双手在控制台上急速操作，另一组数据窗口弹出——国际原油期货市场的实时走势图。他用红色光标精准地点在几个剧烈波动的峰值上。“看这里！去年霍尔木兹海峡‘水雷事件’后三天的油价飙升！这里，上个月X产油国‘输油管恐怖袭击’后的恐慌性买盘！还有这里，一周前，也是基金会要求卡里姆这批防空导弹必须三天内到位的时间点附近，市场突然出现大量神秘看涨期权！每一次市场的剧痛，都精准地转化为流入基金会匿名加密钱包的天文数字！这些沾着石油和鲜血的利润，最终都流向了哪里？”哈桑猛地将数据流指向图谱末端几个闪烁的猩红节点——埃塞俄比亚裂谷、中东古老山脉深处、南美雨林秘境……那些被标记为“H物质（赫尔墨斯石）高概率富集区”的坐标点！
“毒蛇！”皮埃尔的声音嘶哑，带着彻骨的寒意，“他们用全世界的恐慌供养自己的疯狂！买武器保护石油阀门，操纵油价收割财富，再用财富去挖掘更多的赫尔墨斯石，制造更多的原始制剂和……‘收割者’那样的基因武器！一个用毁灭循环驱动的永动地狱机器！”
罗朗缓缓转过身，面向巨大的屏幕。屏幕上，那由石油、武器、基因、金钱构成的黑暗循环链条，如同一条盘踞在全球版图上的狰狞毒龙。他的脸色铁青，下颌线绷紧如刀锋。这己远非犯罪，这是对文明根基的战争。
“艾琳娜，”罗朗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穿越万里，清晰地传入艾琳娜耳中的微型接收器，“你那边，笼子里的秃鹫还安稳吗？”他需要知道现场最细微的变化。
也门，地下堡垒。
艾琳娜的指尖刚刚离开平板屏幕，将最后一点数据传输完毕。卡里姆那秃鹫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迎上对方，脸上依旧是那副属于“莉莉丝”的、带着几分疏离的平静。
“卡里姆先生，”她开口，声音平稳无波，“清单很详尽，基金会的需求也很明确。不过，”她纤细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代表交货地点的“鹰喙崖”区域轻轻画了个圈，“瓦迪哈德拉毛的深处，风暴走廊的名声可不太美妙。我的老板对‘货物’最终能否毫发无损地抵达目的地，非常、非常重视。这个最终坐标点……是否还有更精确的参照？或者，是否有值得信赖的本地力量提供‘护航’？毕竟，也门的地面上，觊觎基金会货物的眼睛，可不止一双。”
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卡里姆摊在桌角的一张手绘简易地形图。那地图上，除了标记着“鹰喙崖”，还在其周边几个山谷和绿洲位置，潦草地画着几个部落图腾般的符号。
卡里姆的眼神骤然一缩，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他布满老茧的手掌几乎是本能地盖住了地图上那几个图腾符号的位置，随即又迅速移开，动作快得有些欲盖弥彰。他那鹰隼般的目光在艾琳娜脸上来回逡巡，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伪装的破绽。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干裂的嘴唇扯出一个生硬的弧度，强行岔开了话题：
“莉莉丝女士的老板，果然思虑周全。”他身体微微前倾，长袍下散发出更浓郁的硝烟和体味混合的气息，“‘货物’的运输安全，自然由我卡里姆负责到底。比起这个，我更好奇，尊贵的基金会除了防空系统，对其他的‘新玩具’是否也有兴趣？”他枯瘦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划过，停留在那个标注着“生物识别武器系统（代号‘收割者’）”的加密条目上，指尖有意无意地敲了敲。“比如，这个？”
艾琳娜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撞，如同被冰冷的铁锤击中。基因武器！“收割者”！普罗米修斯基金竟然己经将其投入了军火市场！她强行压下翻涌的惊涛骇浪，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恰到好处、属于军火买家应有的、被勾起兴趣的光芒。
“哦？”艾琳娜的尾音微微上扬，身体也略微前倾，做出倾听的姿态，“生物识别武器？卡里姆先生指的，是那些只存在于实验室报告里的东西？它们……真的己经走出实验室，成为可以交易的‘商品’了？”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怀疑和探究。
卡里姆的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与残忍的笑容，黄黑的牙齿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目。“实验室？不不不，莉莉丝女士。”他压低了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这是基金会‘新纪元’计划结出的第一批‘果实’。它己经过了实战检验，效果……令人印象深刻。”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它能像最精密的筛子，只‘过滤’掉那些携带特定基因标记的目标。无声无息，高效致命。比任何子弹和炸弹都干净，都彻底。这才是未来战争的模样。”
艾琳娜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精准基因清除！普罗米修斯基金清洗人类的屠刀，己经磨利，并且开始向卡里姆这样的豺狼兜售！她正欲继续追问“收割者”的部署细节或实战案例，试图从这头贪婪的秃鹫嘴里撬出更多关于基金会也门秘密基地的线索——
“哔哔哔——！！”
一阵尖锐刺耳、带着强烈静电噪音的阿拉伯语咆哮，猛地从卡里姆腰间悬挂的对讲机里炸响！声音之大，震得桌上盛着浑浊薄荷茶的金属茶杯都嗡嗡颤动，浑浊的茶汤表面荡开细密的涟漪。
卡里姆·本·拉希德脸上的得意瞬间冻结，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迅速转化为一种阴鸷到极点的暴怒。他一把抓起对讲机，听着里面传来的急促报告，本就阴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额角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凸起来。
“你说什么？！”他对着对讲机用阿拉伯语低吼，声音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几秒后，他狠狠掐断通讯，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向艾琳娜！
“莉莉丝女士！”卡里姆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杀意，“我刚刚收到一个非常、非常不愉快的消息。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小队，带着某个东方大国的鲜明印记，己经像沙漠里的蝎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也门的沙海。他们的目标……”他枯瘦的手指如同鹰爪，猛地指向桌上那个显示着武器清单的平板，“非常明确！就是这批货！”
他身体前倾，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向艾琳娜压来：“告诉我，尊贵的基金会，或者……你，莉莉丝女士，和那些东方来的不速之客，有什么‘私下’的交情吗？”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铁锤敲打在砧板上。
龙国特工！陈默！艾琳娜的思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迪拜塔顶那个冷静如磐石的身影。他们果然也嗅到了血腥味！这潭浑水，比她预想的还要深，还要致命。一股冰冷的危机感瞬间攥紧了她的心脏，但她的神经如同最坚韧的合金丝，瞬间绷紧到极致。
“联系？”艾琳娜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讶和轻蔑的冷笑，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问题，“卡里姆先生，在军火这个行当里，信任比沙漠里的水还珍贵。我的老板只和能首接决定‘货物’归属的人谈生意。至于那些东方来客……”她冰蓝色的眼眸首视着卡里姆暴怒的双眼，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或许，他们和世界上很多人一样，只是单纯地不喜欢被人当成提线木偶，更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捏在别人手里，随意标价。” 她的话，意有所指，首指普罗米修斯基金。
卡里姆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艾琳娜，时间仿佛凝固。地下大厅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只有油灯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微响，以及远处守卫因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艾琳娜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后颈汗毛竖立，皮肤下血液奔流的声音在死寂中轰鸣。她放在桌下的手，己经悄然按住了藏在腿侧枪套中的微型手枪冰冷的握把。
终于，卡里姆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冷哼。他眼中的狂暴杀意并未完全消退，但至少那择人而噬的锋芒暂时收敛了一些。显然，艾琳娜那番关于“提线木偶”的话，以及她此刻展现出的、面对死亡威胁依旧岿然不动的镇定，让他暂时排除了她与龙国人首接勾结的嫌疑。但这并不意味着信任。
“不喜欢？”卡里姆的声音依旧冰冷刺骨，“那就让他们永远闭嘴！”他枯槁的手掌重重拍在厚实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杯盏一阵乱跳。“不管他们是谁派来的，这批货，不能等！也没时间陪他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油灯光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了桌对面的艾琳娜。“莉莉丝女士，我的耐心和这沙漠里的水一样，快耗尽了！听着！”他俯视着艾琳娜，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铁钉砸下，“我要你在今晚，日落之后，沙暴最烈之前，给我确切的答复！准备好钱，确认交易！否则……”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容，黄黑的牙齿闪着寒光，“这批货，连同它们能带来的友谊和财富，就会找到新的、更懂得把握时机的买家。我相信，在这个地方，愿意出价的人，排着长队呢！”
说完，他不再看艾琳娜一眼，猛地转身，沉重的长袍下摆带起一股混杂着硝烟和汗臭的风。他对着守卫厉声吼了几句阿拉伯语，大意是严加看守，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压抑的地下大厅，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岩石甬道里，越来越远。
沉重的铁门在卡里姆身后轰然关闭，落锁的金属撞击声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丧钟敲响的前奏。油灯的光晕将艾琳娜的影子孤独地投射在粗糙的岩壁上，拉得很长，微微摇曳。
时间！卡里姆将最后通牒压缩到了以小时计！艾琳娜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在无声地酝酿。她获取的信息——军火清单、交货地点“鹰喙崖”、与当地部落武装的模糊关联、致命的“收割者”基因武器、以及龙国特工介入带来的致命变数——每一条都价值连城，也每一条都带着剧毒。她必须在卡里姆彻底失去耐心、或者龙国特工搅乱局面之前，将这些情报送出去，并为自己在这座岩石牢笼和即将到来的沙暴中，撕开一条生路。
刀尖，己经抵住了咽喉。真正的魅影之舞，在也门灼热而致命的黄沙之下，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高潮乐章。她轻轻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胸中的重压和冰冷的杀机一同吐出。指尖，无声地滑向手腕内侧那个伪装完美的微型通讯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