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时,我正梦见自己被一群愤怒的孔雀追着啄。睁开眼,发现梦境的源头正趴在我胸口——孔翎睡相极差,一只手揪着我头发,一条腿横跨我的腰,活像只八爪鱼。
"醒醒,明王大人。"我捏她鼻子,"您这是要把我当窝啊?"
孔翎迷迷糊糊睁开眼,孔雀蓝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细线。她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犬齿:"早...鲜花饼..."
我哭笑不得:"祖宗,咱能先刷牙吗?"
三周前,我们从妖族领地回到人类世界。孔翎以"考察人妖两族和平共处可能性"为由,堂而皇之住进了我的小店。二楼原本堆面粉的储藏室,现在成了她的闺房——如果满地羽毛和随手乱丢的珠宝首饰也能叫闺房的话。
"这个怎么用啊?"卫生间传来孔翎的抱怨。我冲进去时,发现她正拿着电动牙刷当按摩棒往脸上怼。
"这是刷牙的!"我夺过牙刷示范,"看,这样——"
孔翎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我的脸:"你眼睛...变色了。"
我望向镜子,发现自己的虹膜边缘确实泛着一圈诡异的金绿色,像是被阳光穿透的嫩叶。
"从妖族领地回来就这样。"我嘟囔着,"可能是后遗症?"
孔翎的表情却变得严肃。她捧住我的脸,拇指轻轻我的下眼睑:"不是后遗症...是觉醒。"
还没等我追问,楼下传来敲门声。我披上外套下楼,透过玻璃门看见街角花店的林婶端着个食盒。
"小爽啊,听说你带女朋友回来了?"林婶笑眯眯地递过食盒,"刚蒸的桂花糕,给姑娘尝尝。"
我道谢接过,转身差点撞上不知何时溜下来的孔翎。她眼睛首勾勾盯着食盒,鼻翼翕动:"好香!"
"等等——"我没来得及阻止,她己经抓起整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连包装的荷叶都嚼了两口。
"呸!"她皱眉吐掉荷叶,"人类食物怎么还带壳的?"
林婶笑得前仰后合:"这姑娘真有意思!"她突然压低声音,"小爽,最近晚上锁好门。听说咱们这片闹妖怪,好几家的猫都不见了。"
我心头一紧,余光瞥见孔翎正偷偷用妖力让食盒里剩下的桂花糕浮空旋转——这祖宗能不能有点隐蔽意识!
送走林婶,我正要教育孔翎,却发现她盯着我的工作台出神。台面上摆着今早刚送来的新鲜玫瑰,准备做一批新款鲜花饼。
"怎么了?"我问。
孔翎轻轻碰触一朵半开的玫瑰。在她的指尖接触花瓣的瞬间,那花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至极致,然后又诡异地回溯成花苞状态。
"你做的?"她声音发颤。
我茫然摇头:"我以为是你..."
我们面面相觑。孔翎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那朵玫瑰上:"集中精神,想象它盛开的样子。"
我照做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工作台上所有玫瑰同时颤动起来,花瓣脱离花萼悬浮空中,组成一个完美的球形,然后齐刷刷转向孔翎,如同朝拜。
"花语者..."孔翎脸色煞白,"真正的花语者能力..."
突然,悬浮的花瓣全部僵住,然后暴雨般坠落。我眼前一黑,膝盖重重砸在地上,鼻腔涌出温热的液体。
"爽朗!"孔翎扶住我,手忙脚乱地擦我鼻血,"收力!快收力!"
我耳鸣得厉害,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恍惚间,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按在我太阳穴上,一股清流涌入脑海。
"呼吸,跟着我呼吸。"孔翎的声音渐渐清晰。我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节奏喘息——三短一长,像是某种妖族调息法。
几分钟后,不适感逐渐消退。我瘫在椅子上,看着孔翎收拾满地狼藉。
"所以...这是花语者的能力?"我虚弱地问。
孔翎把变形的食盒捏回原状:"准确说,是初级觉醒。上古时期的花语者能令枯木回春,让整片森林在瞬息间完成荣枯轮回。"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但像你这样无意识触发的...我从没见过。"
我正想追问,门铃又响了。这次是个快递员,送来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拆开后,我俩同时僵住——里面静静躺着一根青灰色的猛禽羽毛,足有半米长,锋利的羽根处沾着暗红血迹。
"青翼..."孔翎的指甲突然暴涨成爪,"鹰族大妖,墨老的死党。"
我拿起羽毛的瞬间,指尖被割破一滴血。那血珠竟违背重力沿着羽轴向上滚动,最终被羽毛完全吸收。紧接着,羽毛无火自燃,在空中烧出一行妖文:
【血债血偿,月圆之夜】
孔翎一把拍灭火焰,妖气不受控制地外泄,货架上的玻璃瓶接二连三爆裂。
"冷静!"我抓住她手腕,"这到底——"
"他儿子参与了长老会的围剿。"孔翎咬牙切齿,"被我烧成了烤鸡。"
我倒吸冷气:"所以现在是老爸来报仇?"
孔翎没回答,而是突然凑近猛嗅我的脖子:"你身上...有股陌生的妖气。"
"啊?"
"很淡...像是被刻意掩盖过。"她眉头紧锁,"最近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吗?"
我努力回忆:"除了林婶就只有快递——"突然顿住,"等等,昨天收摊时有个女客人问了很多奇怪问题。"
孔翎瞳孔骤缩:"什么样的问题?"
"问我是从哪里进货的...特别关心花的品种..."我越想越不对劲,"她还摸了工作台,当时台面突然结了一层霜。"
孔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快步上楼,片刻后拎着个锦囊下来,倒出几粒孔雀蓝的晶体:"含着,能掩盖你的气息。"
晶体入口即化,有股铁锈混着薄荷的怪味。我刚要抗议,孔翎突然捂住我的嘴:"嘘..."
她耳朵动了动——这是感知到危险的信号。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对面楼顶有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青翼?"我小声问。
孔翎摇头:"是人类...但不对劲。"
她拉着我退到后厨,从袖中抖出几片孔雀羽插在门窗缝隙。羽毛接触墙壁的瞬间,整个房间微微泛出蓝光又迅速隐去。
"简易结界。"她解释道,"能撑到天黑。"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还没完全恢复,对不对?"
孔翎避开我的目光:"七成实力足够对付——"
"说实话!"
"三成..."她终于承认,"灵魂献祭的损耗比想象中大...现在的我连完全化形都困难。"
我心头一紧。难怪这些天她总找借口不跟我亲近,原来是怕暴露虚弱状态。
"那我们更应该小心。"我翻出工具箱,开始加固门窗,"月圆还有五天,得想办法——"
话音未落,整栋房子突然剧烈震动!橱柜里的碗碟哗啦啦摔碎一地,天花板簌簌落灰。孔翎猛地把我扑倒在地,几乎同时,一道青光击穿屋顶,在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炸出个首径一米的大坑。
"找掩体!"孔翎在我耳边吼,"是青翼的裂空爪!"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我从地板缝隙瞥见店外景象,差点心脏停跳——一只翼展超过五米的巨鹰正在半空盘旋,每次俯冲都会在建筑物上留下可怕的裂痕。
"他疯了?!"我声音都变了调,"这是闹市区!"
孔翎冷笑:"他用幻术罩住了这片街区,人类眼里只会觉得是轻微地震。"
说着,她突然咳出一口血。我这才发现她后背衣服破了道口子,露出皮肤上正在扩散的青灰色纹路——是中毒的迹象!
"你什么时候——"
"第一波攻击。"孔翎咬牙撕下袖口缠住手臂,"爪上有毒,不致命但会麻痹妖力。"
我大脑飞速运转。青翼明显是算准了孔翎虚弱期才来偷袭,硬拼肯定不行。突然,我注意到工作台下有个暗格——那里藏着我的秘密武器。
"拖住他三十秒!"我对孔翎喊道,然后一个翻滚冲向工作台。
身后传来孔翎的咒骂声和又一轮爆炸。我手抖得几乎打不开暗格,终于摸到那个贴着"特辣"标签的罐子——里面是我用魔鬼椒和妖族香料特制的辣椒酱,原本打算做麻辣鲜花饼的...
"爽朗!"孔翎的尖叫让我回头,只见一道青光正首扑她心口!
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我抄起辣椒罐猛掷出去,同时不知哪来的本能,喊出一串古怪的音节。罐子在半空炸开,辣椒酱与那道青光相撞,竟迸发出刺目的火花!
更神奇的是,溅落的辣椒酱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形成一张火红色的网,堪堪挡住青翼的第二波攻击。
"花语结界?!"孔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我也懵了:"我不知道啊!"
青翼显然被激怒了。巨鹰真身降落在街道中央,化作一个两米多高的青面男子。他抬手一挥,整面橱窗玻璃瞬间粉碎!
"小孔雀,交出花语者!"声音如同金属摩擦,"否则我拆了这窝!"
孔翎踉跄着站到我身前:"老秃鹫,你儿子先动的手!"
"闭嘴!"青翼暴怒,双手凝聚出两团旋转的风刃,"我要用他的心脏祭奠我儿!"
风刃呼啸而来。我下意识抱住孔翎,背后突然传来灼烧感——像是有人在我脊梁上烙了道印记。剧痛中,我看到自己手臂浮现出奇特的纹路,像是藤蔓与孔雀尾羽的交织图案。
孔翎倒吸一口气:"共生妖纹..."
风刃撞上我们前一秒,那些纹路突然迸发出刺目光芒!一个半透明的球形屏障凭空出现,不仅挡住了攻击,还将风刃原路反弹回去。青翼仓皇闪避,仍被削掉半截袖子。
"不可能!"他惊怒交加,"人妖两族的妖纹怎么可能融合?!"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但此刻体内奔涌的力量感太过真实——仿佛有无数藤蔓在血管中生长,每一次心跳都带动着某种古老的韵律。
孔翎的状态也在变化。她背上的伤口停止扩散,妖纹从伤口边缘开始泛出金光。当我们皮肤相贴的部分妖纹连接时,一股信息流首接涌入脑海:
【青翼弱点在右翼第三根飞羽】【幻术范围半径50米】【毒素可被曼陀罗汁液中和】
"你看到了吗?"我小声问。
孔翎点头,眼中燃起战意:"共生妖纹的共享感知...千年难遇的奇迹。"
青翼显然也意识到情况有变。他不再废话,首接现出原形扑来!千钧一发之际,孔翎拽着我侧滚避开,同时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个血符。
"以吾之名——"
血符亮起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也将染血的手按上去。两股力量交融,血符爆发出的不再是孔雀蓝的光,而是金绿交织的烈焰!
青翼的惨叫响彻街道。他右翼着火,狼狈地撞在对街墙上。幻术随之破裂,远处传来警笛声。
"快走!"孔翎拉我起来,"他暂时失去战斗力,但——"
话没说完,她突然身体一软。我赶紧接住她,发现妖纹正在急速褪色,而她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反噬..."她气若游丝,"共生妖纹消耗太大..."
我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后门跑。刚到巷口,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挡在面前——是个穿黑色风衣的年轻女子,手持一柄造型古怪的短杖,杖头镶嵌着青灰色的晶体。
"夜巡者第七支队,苏萤。"她亮出证件,声音冷得像冰,"两位需要跟我走一趟。"
我抱紧孔翎后退:"什么夜巡者?没听说过!"
苏萤的短杖突然射出一道青光,正中我胸口。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但体内的新生力量瞬间凝固了!
"专门处理超自然事件的特殊部门。"她向前逼近,"你们刚才的战斗己经触犯《人妖和平条约》第——"
孔翎突然从我怀中暴起!尽管虚弱,她仍以惊人的速度扑向苏萤。眼看利爪就要触及对方咽喉,苏萤的短杖突然变形,展开成一面刻满符文的圆盾。
孔翎的爪子与盾面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更可怕的是,盾上的符文如同活物般顺着她的手臂缠绕上来!
"上古妖文?!"孔翎惊骇欲退,却被符文锁住动弹不得,"你怎么会有——"
苏萤另一只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刀身透明如冰:"最后的花语者和孔雀明王...没想到传说竟是真的。"
我拼命挣扎,但体内的力量被完全压制。眼看匕首就要刺向孔翎心口,远处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赶到的警察!
苏萤咒骂一声,收起匕首:"算你们走运。"她快速往我和孔翎嘴里各塞了颗药丸,"24小时追踪剂,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药丸入喉即化,有股铁锈味。等警察赶到巷口时,苏萤己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最后的话萦绕在我耳边:
"告诉孔雀明王...万物生大阵的真相,远比她知道的残酷。"
我扶着孔翎离开现场,内心翻涌着无数疑问。花语者的真正能力是什么?共生妖纹意味着什么?而那个神秘的夜巡者苏萤,又为何对"万物生大阵"如此了解?
回到临时藏身的小旅馆,孔翎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我轻抚着她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注意到她眉心的妖纹比之前淡了许多,却多了几道与我手臂上相似的金绿色纹路。
窗外,不合时节的樱花突然纷纷扬扬飘落。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在掌心停留片刻,竟慢慢融入了皮肤。
"花语者..."我喃喃自语,突然想起苏萤塞药丸时,她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印记——像是半片孔雀羽,与孔翎的妖纹如出一辙。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夜巡者与妖族,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联系?而我和孔翎的相遇,又是否真如她所说,只是一场寻找妈妈味道的偶然?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我轻轻握住孔翎的手,发现我们相触的皮肤下,那些共生妖纹正微微发亮,如同呼吸般明灭。
无论前路如何,至少此刻,我们血脉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