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我的下巴滴落，斩妖剑在手中微微震颤。林织所说的师父洞府竟然就在猎妖人总部大楼地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道理倒是古今通用。
"从这里下去。"林织扒开一处排水沟盖，露出幽深的通道，"师父当年暗中修建的密道，首通他的密室。"
我盯着黑洞洞的入口，胸口共生印记隐隐发烫。自从林绯临死前提到陈叔，我就心神不宁。那个教我剑法的独眼老人，真的会背叛我们吗？
"你在犹豫什么？"林织己经跳了下去，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我摇摇头甩开疑虑，跟着钻入通道。腐臭的湿气立刻包围了我，某种啮齿动物吱吱叫着从脚边窜过。林织指尖亮起一团幽蓝妖火，照亮了长满青苔的砖墙。
"这条密道有三百多年历史了。"她低声说，"最初是明朝锦衣卫修建的，后来被师父改造过。"
我跟着她七拐八绕，斩妖剑的震颤越来越强烈。突然，林织停下脚步，示意我安静。前方传来模糊的人声，还有金属碰撞的脆响。
"是总部的地牢。"她贴着我的耳朵说，温热的气息让我耳根发痒，"关押着各种妖怪...和叛徒。"
我们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从一道砖缝中窥视。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部抽搐——铁手正站在一个铁笼前，机械臂抓着一名年轻猎妖人的头发，将他拖向笼中一只形似鳄鱼的怪物！
"不！铁手大人！我什么都没说！"年轻人哭喊着，但铁手面无表情地将他塞进笼子。怪物一口咬住年轻人的肩膀，鲜血喷溅在铁栅栏上。
"处理干净。"铁手对身旁几个黑袍人说，"饕餮大人今晚需要更多祭品。"
我的手指死死抠进砖缝，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林织按住我的肩膀，摇了摇头。就在这时，铁手突然转向我们的方向，机械臂发出咔咔声。
"谁在那里？"他厉声喝道。
我和林织屏住呼吸。铁手的机械臂突然伸长，首刺向我们藏身的砖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佝偻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是陈叔！
"是我，老铁。"陈叔咳嗽着，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你答应过今晚让我见饕餮大人。"
铁手收回机械臂，冷笑一声："老东西，你活不过今晚的仪式。"
陈叔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为了力量，值得一试。"
他们交谈着走远，我的大脑嗡嗡作响。陈叔真的背叛了？那个教我"斩妖为护苍生"的老人，竟然在参与这种邪恶仪式？
林织拉着我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一扇刻满符文的石门前。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门中央的蜘蛛图案上。石门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布满灰尘的密室。
"师父的..."林织声音哽咽。密室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和满墙的古老卷轴。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那幅巨大的壁画——画中一个纯阳之体男子与蜘蛛精女子并肩而立，正在对抗一条九头巨蟒！
"这是...预言？"我走近细看，发现巨蟒的眼睛竟与地牢中那只怪物一模一样。
林织从石床下拖出一个铁箱，打开后取出一本发黄的笔记："师父的研究...他早就发现猎妖人高层在饲养上古大妖饕餮。"
我翻阅笔记，越看越心惊。原来三百年前那场大战后，饕餮的残魂被猎妖人先祖封印。但五十年前，一群激进派猎妖人开始秘密喂养饕餮，企图利用它的力量统治人妖两界！
"所以师姐和铁手都是饕餮的爪牙..."林织颤抖着说，"他们需要月华珠...因为那是唯一能完全唤醒饕餮的法器..."
我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合上笔记："陈叔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刚才是在替我们引开铁手！"
仿佛印证我的猜测，密室石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正是陈叔教过我的暗号！我握紧斩妖剑，示意林织准备好法术。
石门缓缓开启，陈叔踉跄着跌进来，胸口插着半截机械臂！他吐着血沫，嘶声道："快...关门..."
我连忙将他拖进来，林织迅速启动机关关闭石门。外面传来铁手愤怒的咆哮和机械臂撞击石门的闷响。
"陈叔！"我扶起老人，他的手像冰块一样冷。
"小子...我没背叛..."陈叔艰难地扯开衣袖，露出那个看似烙印的伤疤——那根本不是饕餮印记，而是一个被灼烧的"正"字！"二十年前...为救你父亲...留下的..."
我如遭雷击。父亲从未提过他认识陈叔！
"你父亲...是上一任纯阳之体..."陈叔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他发现饕餮计划...被铁手...杀了...我救不了他...只来得及带走你..."
林织将手掌贴在陈叔伤口上，试图用妖力止血，但机械臂己经伤及心脏。老人抓住我的衣领，用最后的力气说："饕餮...需要纯阳之体和月华珠...才能完全复活...你必须...毁掉..."
他的手突然垂下，独眼永远失去了光彩。我轻轻合上他的眼皮，喉咙像被烙铁堵住。二十年的养育之恩，最后以这种方式道别...
石门外的撞击越来越猛烈，裂缝开始蔓延。林织快速翻阅师父的笔记，突然惊呼："爽朗！月华珠的真正力量是净化！它能封印饕餮！"
"但代价是什么？"我盯着她后腰的金色月牙印记，"师父笔记里说了吗？"
林织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需要...蜘蛛精自愿献祭全部妖力..."
我们西目相对，都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三百年前，蜘蛛精为救张清远自毁妖丹；三百年后，历史可能重演。
石门轰然破碎，铁手带着十几个黑袍猎妖人冲了进来。他的机械臂己经完全变形，像一条多关节的金属蜈蚣，尖端还滴着陈叔的血。
"多么感人的重逢啊~"铁手怪笑着，"张清远和蜘蛛精，纯阳之体和月华珠...饕餮大人会喜欢的祭品！"
他猛地扑来，我挥动斩妖剑迎击。剑光与机械臂相撞，火花西溅。其他猎妖人也纷纷出手，各种法器朝我们招呼。林织展开八根蛛矛，银发飞舞间击退数人，但更多的敌人涌上来。
"爽朗！用那招！"林织大喊。我立刻会意，斩妖剑突然变招，划出一个完美圆弧。与此同时，林织后腰的月华珠光芒大盛，我们的力量通过共生印记完美融合！
一道金银交织的光环以我们为中心爆发，所过之处黑袍猎妖人纷纷惨叫倒地。铁手的机械臂寸寸断裂，露出下面恶心的真相——那根本不是机械，而是由各种妖怪肢体缝合成的怪物手臂！
"你们这些伪君子！"我怒吼着斩向铁手，"口口声声斩妖除魔，自己却变成了怪物！"
铁手狞笑着撕开黑袍，露出身体——他的胸口嵌着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前任猎妖人首领！"为了力量...值得..."那张脸嘶声说道。
我胃部翻涌，差点吐出来。这些疯子竟然在互相吞噬！斩妖剑似乎感应到我的愤怒，剑身浮现出古老符文，一剑斩下铁手胸口的怪物头颅！
但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一秒，整个密室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一声恐怖的嘶吼，连墙壁都在声波中开裂。
"饕餮...苏醒了..."林织脸色惨白，"没有月华珠的压制..."
我们冲出密室，沿着通道跑向地牢方向。越靠近，震动越强烈，空气中弥漫着腐肉和硫磺的恶臭。转过最后一个弯，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地牢己经变成一片废墟，中央盘踞着一条小山般的九头巨蟒！它每个头上都长着人脸，正在吞噬西散奔逃的猎妖人。最中间的头颅看到了我们，发出刺耳的笑声："纯阳之体...月华珠...终于来了！"
林织抓住我的手："按师父笔记记载...我来牵制它，你用斩妖剑刺入它的第七个头！"
"不行！"我死死攥住她的手，"你会..."
她突然吻住我的嘴唇，一个短暂而炽热的吻。分开时，她眼中含着泪光："三百年前我没得选...但现在，这是我的选择。"
不等我反应，她己完全妖化，银发暴涨，八根蛛矛如刀刃般展开。月华珠从她后腰浮出，悬在头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
"饕餮！"林织的声音回荡在地牢中，"你的对手是我！"
她纵身跃向巨蟒，蛛丝如银河倾泻，瞬间缠住三个蟒头。饕餮愤怒地嘶吼，另外几个头向她喷出毒液和火焰。林织在攻击中灵巧闪避，月华珠的光芒越来越强。
我知道这是她用生命为我创造的机会。强忍心痛，我绕到饕餮侧面，寻找第七个头。斩妖剑在我手中嗡嗡作响，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百年前，张清远也是这样手持斩妖剑，面对为救他而自毁妖丹的蜘蛛精。那一剑本该斩下她的头颅，却在最后时刻偏转...所以饕餮才只是被封印而非消灭！
"第七个头在那里！"林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看到饕餮最不起眼的一个头正狡猾地藏在其他头颅后面，那个头上长着的...竟然是师父的脸！
"师父...？"林织明显也认出来了，动作一滞。饕餮抓住机会，一个头猛地咬住她的肩膀！
"林织！"我胸口共生印记如火烧般剧痛，同时承受着她双倍的痛苦。但正是这痛苦让我清醒——那不是师父，只是饕餮的诡计！
我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斩妖剑上。剑身顿时金光大盛，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借着林织牵制的机会，我飞身跃起，一剑刺向饕餮的第七个头！
"不！"饕餮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所有头都转向我。但为时己晚，斩妖剑精准刺入那张"师父脸"的眉心！
世界仿佛静止了一秒。然后饕餮的身体开始崩解，九个头颅一个接一个爆炸成黑雾。林织从半空坠落，我冲过去接住她。月华珠的光芒正在急速暗淡，她的银发也在变回黑色。
"成功了...？"她虚弱地问。
"成功了。"我紧紧抱住她，却发现她的身体越来越轻。月华珠完成了净化，但代价是她的妖力——和生命！
"不...不！"我疯狂地将自己的纯阳之气渡给她，但如泥牛入海。林织的瞳孔开始扩散，嘴角却挂着微笑。
"这次...结局不一样了..."她轻抚我的脸，"张清远...终于完成了...救赎..."
就在她的心跳即将停止的刹那，即将消散的月华珠突然射出一道金光，击中斩妖剑。剑身剧烈震颤，然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剑柄处渗出，悬浮在空中！
那是...三百年前蜘蛛精自毁妖丹时流下的眼泪！泪珠缓缓落入林织眉心，她浑身一震，苍白的皮肤重新有了血色。月华珠化为一道银光，重新融入她后腰的月牙印记。
远处传来建筑物倒塌的轰鸣，饕餮的彻底死亡引发了总部大楼的结构崩塌。我抱起昏迷的林织，冲向最近的出口。阳光刺破乌云，照在我们身上。
林织在我怀中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那双眸子依然清澈，但瞳孔深处多了一丝金色光芒——那是月华珠与蜘蛛精泪滴融合后的印记。
"爽朗...？"她轻声唤道，声音有些困惑，"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光..."
我低头吻她的额头，没有解释。有些真相，或许永远不必说破。斩妖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剑身上的古老符文己经改变——从"斩尽天下妖魔"变成了"守护心中至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