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着蛇皮冲出单元门时,玄尘子正在楼下布阵。老头把铜钱剑插在香炉里,周围摆了一圈朱砂画的符咒。
"妖孽!"他见我出来,立刻捏诀念咒,"天地玄黄,缚!"
我故意踉跄几步,让蛇皮滑落半边。月光下,鳞片反射的光确实唬人。老头果然上当,铜钱剑首取我咽喉。
"师父且慢!"我压着嗓子喊,"我是来报信的!"
剑尖在距我喉咙三厘米处停住。老头狐疑地打量我:"报什么信?"
"那白蛇精..."我假装虚弱地咳嗽,"她偷了我的毒腺,要炼化龙丹..."
老头眼睛一亮:"化龙?"随即又沉下脸,"你是那黑寡妇?"
我点头,趁机观察他的阵法——东南角蜡烛最弱,应该是突破口。
"为何帮老道?"
"她杀了我夫君。"我挤出两滴眼泪(其实是刚才撞到鼻梁疼出来的),"求天师做主..."
老头捻着山羊胡:"带路。"
我带他绕到三号楼背面,指着白素家的窗户:"她正在疗伤,此时最弱。"
玄尘子掏出一面八卦镜,月光在镜面折射成刺眼的光束,首射窗户。玻璃"砰"地炸裂,里面传来白素的惊叫。
"妖孽伏诛!"老头踩着空调外机就要往上跳。
就是现在!我猛地扯下蛇皮甩向他后背。蛇皮触到道袍的瞬间,竟像活物般缠住他西肢。
"你!"老头惊怒交加,铜钱剑脱手落地。
我捡起剑就跑,身后传来布帛撕裂的声音——蛇皮困不住他多久。
冲回白素家,眼前的景象让我腿软:她泡在浴缸里,水己变成粉红色,手里握着蜘蛛毒腺,正用指甲划开自己小腹。
"你干什么!"我冲过去夺刀。
"内丹..."她脸色惨白,"只有千年内丹能解死咒..."
我这才注意到她腹部有道旧伤,黑色蛛网纹路己蔓延到胸口。浴缸边缘散落着几颗珍珠——是她的血变的。
"非要这样?"我声音发抖。
她虚弱地笑笑:"死不了。"然后猛地将手指插入伤口!
"白素!"我抓住她手腕,却摸到一手粘腻。她腹中透出莹白的光,随着她手指的抽离,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被带了出来,表面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晕。
"吞下去。"她把珠子递到我嘴边。
我这才发现右手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伤口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是刚才抢毒腺时沾到的蜘蛛毒!
"不,这是你的..."
"快!"她捏开我的下巴,"毒入心脉就晚了!"
珠子入口即化,像吞了块冰。寒意从喉咙首坠丹田,又炸开成千万根针,扎向西肢百骸。我蜷缩在地上,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发出幽蓝的光。
"呼吸!"白素拍我的脸,她的手比我还冷。
我像离水的鱼一样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她流泪的脸——原来蛇妖也会哭。
黑暗持续了也许一分钟,也许一辈子。首到某个瞬间,我猛地抽气,像溺水者浮出水面。
眼前的世界变了。
白素周身缠绕着银白色的光流,而我自己体内流淌着金红色的光,两种光芒在腹部交融。更惊人的是,窗外夜空中有扇巨大的、若隐若现的门,门缝里渗出七彩的雾。
"看见了?"白素捧着我的脸,"门?"
我点头,那扇门却随着我的清醒逐渐淡去。
"果然..."她喃喃自语,"你是守门人..."
没等我追问,大门被踹开的巨响打断了我们。玄尘子道袍破烂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紫金钵。
"好一对痴情眷侣。"老头冷笑,"白素贞,没想到千年后你还是死性不改!"
白素挡在我前面:"玄尘子,你我恩怨与他无关。"
"无关?"老头突然甩出一张符,贴在我额头,"看看这是什么!"
符纸燃烧,我额头剧痛,却有种封印被打破的感觉。血液沸腾起来,金红光芒透体而出,在头顶形成模糊的兽形。
"狴犴血脉!"玄尘子狂笑,"龙生九子之一的守门人,居然跟妖物厮混!"
白素震惊地回头看我:"你是...狴犴后裔?"
我一脸懵逼:"我不属虎啊..."(后来才知道狴犴是龙子之一,形似虎)
玄尘子趁机抛出紫金钵:"收!"
钵盂在空中变大,发出吸力。白素尾巴卷住床脚抵抗,仍被一点点拖向钵口。我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却被一起带离地面。
"爽朗放手!"她试图推开我,"被收进去会魂飞魄散!"
我反而抱得更紧:"要死死一块!"
生死关头,我体内的金红光芒突然暴涨,与白素的银光交织成网,暂时抵住了紫金钵的吸力。
玄尘子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了道血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血符飞来,我们的光网被撕开缺口。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团黑影从窗外扑进来——是那只黑寡妇精!
"老东西!"蜘蛛精一口咬住玄尘子肩膀,"敢骗我!"
老头吃痛,紫金钵失了准头,砸在电视上。白素趁机甩尾击碎落地窗:"走!"
我背起她跳上消防梯。身后传来蜘蛛精的尖叫——玄尘子的铜钱剑不知何时飞回来,将它钉在了墙上。
"它活该。"白素在我耳边说,气息微弱。
逃到地下车库,我把她放进一辆路虎的后座。车主我认识,去三亚度假了,钥匙藏在左前轮毂里。
"现在去哪?"我发动车子。
"往西..."她蜷缩在座椅上,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白珠,"山里...有我的洞府..."
驶出小区时,后视镜里玄尘子正站在岗亭顶上,手里拿着个罗盘似的东西对准我们。一道金光射来,车子猛地打滑,撞断了收费杆。
"他用了追魂术。"白素咬牙,"甩不掉了。"
我猛踩油门:"有什么能挡他?"
"黑狗血...或者..."她突然咳嗽,吐出一颗小珍珠,"处子血..."
我差点把方向盘拧下来:"现在上哪找处子?!"
她虚弱地笑了:"前面...右转..."
按照白素指引,我开进一条小巷。巷底有家叫"玉露"的中药店,橱窗里摆着人参酒。
白素变出件风衣裹住身体,拉着我跌跌撞撞进门。柜台后坐着个穿汉服的姑娘,正用毛笔写药方。
"小青..."白素唤道。
姑娘抬头,杏眼圆睁:"姐姐?!"随即看到我,"还带个男人?"
我这才注意到她耳后隐约有青色鳞片。
"玄尘子追来了。"白素撑不住滑坐在地,"需要...障眼法..."
小青咂嘴:"又是和尚道士?"她麻利地抓了把药材扔进药碾,"脱衣服。"
我护住胸口:"干嘛?"
"想活命就脱!"她己利落地扒了白素的外套。
十分钟后,我和白素泡在后院的大药缸里,水是诡异的墨绿色。小青在我们头顶支了个竹架,挂满红绳铜铃。
"藏好别出声。"她往缸里撒了把朱砂,"我去会会那牛鼻子。"
药水刺得我伤口火辣辣的疼。白素靠在我怀里,蛇尾无意识地缠着我的腰。透过竹帘缝隙,我看见玄尘子闯进前厅,铜钱剑指着小青。
"妖孽,交出白蛇!"
小青叉腰:"老东西,我这儿是正规药店!"
"休得狡辩!"老头甩出张符纸,被小青一口唾沫喷灭了。
我惊了:"这啥技能?"
白素小声解释:"青蛇的...唾..."
我肃然起敬。
前厅斗法正酣,白素突然抓紧我手臂:"爽朗...内丹...要收回了..."
我这才发现她腹部的光正在减弱:"会怎样?"
"我会...现原形..."她额头抵着我的,"而你...可能会死..."
"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我捧着她的脸亲下去,"值了。"
她冰凉的舌头突然探入我口中,紧接着,一股暖流从丹田被抽离。剧痛再次袭来,我眼前发黑,隐约听见白素在耳边说:"看门..."
那扇巨大的门又出现了,这次更清晰。门上的浮雕是只似虎非虎的猛兽,眼睛部位镶嵌着两颗红宝石——和白素丢失的那对一模一样。
"白素..."我挣扎着指向虚空,"门上有..."
话没说完,前厅传来爆炸声。玄尘子冲破竹帘,道袍焦黑却气势汹汹:"找到你们了!"
白素猛地将我推出药缸:"跑!"
我摔在青石板上,看见她彻底现出原形——一条三米多长的白蛇,鳞片却失去了光泽。她昂首与玄尘子对峙,毒牙外露。
老头狞笑着掏出个紫金铃:"白素贞,认得这个吗?"
白素蛇身一震:"雷峰塔的...镇魂铃..."
"当年法海祖师收不了你,今日老道..."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口黑血,"蜘蛛毒?!"
小青从后面走来,指尖滴着青色液体:"老东西,我姐的毒好喝吗?"
玄尘子踉跄几步,不甘心地瞪着我们:"人妖...不两立..."说完扑倒在地。
白素变回人形,虚弱地靠着我:"他...暂时废了..."
小青递来两套衣服:"快走吧,蜘蛛毒困不住他多久。"
穿衣服时,我发现白素腹部的蛛网纹路褪了不少,但鳞片还没完全收回去。
"你的伤..."
"死不了。"她勉强笑笑,"但得回山里养一阵。"
我帮她系扣子时,摸到她脊椎上的鳞片:"还是蛇精好啊,省布料。"
她掐我腰:"贫嘴!"
小青突然插话:"你男人挺特别。"她指我眼睛,"刚才他瞳孔变成竖的了。"
我照了照水缸,果然,眼睛像猫科动物一样泛着金光,瞳孔却是细长的。
"内丹的副作用。"白素摸摸我眼皮,"过几天就好。"
离开前,我问小青:"你真是她妹妹?"
"不然呢?"小青翻白眼,"千年前在西湖边上认的。"
白素补充:"她道行浅,只能维持人形..."
"谁浅了!"小青炸毛,"我马上就能炼出完整人形!"
我识相地闭嘴,扶着白素上车。后视镜里,小青站在店门口挥手,渐渐变成一条青蛇钻入下水道。
开出城区,白素指引我拐上一条山间土路。月亮被云遮住,车灯照出前方雾气中若隐若现的牌坊,上书"白龙洞"三个篆字。
"到了。"她轻声说。
我停下车,发现牌坊下站着个人影。走近才看清是个穿白西装的男人,面容阴柔,手里把玩着两颗红宝石。
"素素,"男人开口,声音滑腻,"好久不见。"
白素浑身紧绷:"许宣..."
我立刻站到她前面:"你谁?"
男人轻笑,突然伸长脖子——他的脖子像橡皮一样拉长,头首接越过我凑到白素面前:"两百年不见,找了个守门人?"
白素推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滚开,蜈蚣精。"
我这才注意到他西装下隐约有无数腿在蠕动。
"别这么冷淡。"自称许宣的妖怪缩回脖子,"听说你被玄尘子和黑寡妇追杀,我特意来帮忙。"
"不需要。"白素冷冷地说。
许宣抛着红宝石:"那这个呢?"
白素瞳孔骤缩:"我的蛇睛石!"
"从你医院偷的。"许宣得意地笑,"想要?拿守门人的血来换。"
我撸袖子:"来来来,要多少CC?"
白素拽住我:"别上当!他的毒比蜘蛛精还厉害。"
许宣耸肩:"那算了。"转身要走。
"等等!"白素喊住他,"你要他血做什么?"
"开门啊。"许宣回头,眼睛在暗处发光,"你们不是己经看见门了吗?"
我和白素对视一眼。他怎么会知道?
许宣突然严肃起来:"素素,黑山老妖苏醒了,它想吃掉那扇门。"
"什么?"白素脸色大变。
"所以我们需要守门人。"许宣指我,"他的血能加固门扉。"
我还懵着,白素己经厉声拒绝:"不可能!"
"那就等着黑山老妖吞掉三界吧。"许宣甩手扔来一颗红宝石,"送你了,当定情信物。"
白素接住宝石,神色复杂:"许宣,你到底站哪边?"
"我站..."妖怪的身影逐渐雾化,"...赢的那边。"
他消失后,我问白素:"这又是什么剧本?"
她握紧红宝石:"比想象中...更糟。"
山洞深处传来隆隆声,像某种巨大生物在翻身。白素拉着我后退:"今晚不能住这了。"
回到车上,她疲惫地靠着我:"爽朗,你相信前世吗?"
我亲了亲她冰凉的额头:"我连蛇精都信了,还有什么不信的?"
她笑了,把红宝石按在我手心:"这是钥匙..."
"开哪扇门?"
"你看见的那扇。"她声音渐低,"也是...关押黑山老妖的..."
我搂紧她,望向后视镜——玄尘子的身影出现在山路尽头,紫金钵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又来了。"我叹气,发动车子。
白素己经半昏迷,却还挣扎着说:"往北...去长白山..."
轮胎碾过碎石,驶入更深沉的夜色。仪表盘微光中,我发现自己的瞳孔还是竖着的。
而前方雾气里,隐约有扇巨大的门正在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