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保险总部38层会议室，我松了松领带，感觉脖子上的动脉在突突跳动。长桌对面，七位董事会成员像审视犯人一样盯着我。
"舒先生，您认为自己在金融衍生品方面的经验足够领导这个部门吗？"头发花白的张董事推了推眼镜，"据我所知，您之前的职业是...摄影师？"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轻笑。我看向坐在首位的林美凤，她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替我解围的意思——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今天我必须独自面对这些老狐狸。
"张董说得对，我确实没有金融学位。"我站起身，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但过去三个月，我主导的区块链保单项目己经为我们带来了12%的新客户增长。"
投影仪上显示出我精心准备的数据图表。
"而这个，"我切换到下一页，"是我设计的'动态保费调节系统'专利申请书。根据测算，全面推行后公司运营成本可降低8-15%。"
董事们交头接耳，我看到张董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漂亮的数据。"财务委员会主席王女士冷冷地说，"但我们怎么知道这些不是林总在背后操盘？毕竟你们的关系...很特殊。"
会议室瞬间安静。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窗前，俯瞰香港的城市天际线。
"各位知道为什么林总选择我吗？"我转身面对他们，"不是因为床上功夫——"几个董事倒吸一口气，"——而是因为我从外行角度看懂了你们都没发现的问题。"
我按下遥控器，屏幕显示出一组对比数据。
"过去五年，凤凰保险在东南亚市场的份额从27%跌到19%，而各位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我自问自答，"削减营销预算，提高保费——典型的'内行人'思维。"
董事们脸色变得难看。
"而我这个外行发现，问题根本不在价格，而在产品设计。"我展示出一份调研报告，"东南亚年轻客户要的不是更便宜的保单，而是更灵活的——可以按天购买，随时调整的保险产品。"
林美凤嘴角微微上扬——这是她今天第一个表情。
"所以，"我合上电脑，"与其质疑我的资历，不如想想为什么一个外行能在三个月内发现你们五年都没发现的问题。"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勉强通过了我的任命，但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表现不错。"回到林美凤办公室，她递给我一杯威士忌，"虽然最后那段有点过火。"
"故意的。"我喝了一口酒，"那些老家伙需要点刺激。"
她轻笑一声，走到我面前，伸手整理我的领带："下周陈志远到香港，你负责接待。"
我僵住了："陈志远？你前夫的..."
"弟弟。"她神色平静，"哈佛商学院教授，我请他回来协助公司上市。"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我皱眉，"特别是在赵明刚搞出那么多事之后..."
"志远不一样。"她转身望向窗外，"当年是他帮我收集陈明挪用公款的证据。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己经..."
她没说完，但我懂她的意思。陈明死后，是陈志远站在她这边，说服陈家接受了事实。
"好吧。"我放下酒杯，"我会安排。"
林美凤突然说："他和小雨很亲，这次回来也是为了看她。"
我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着酒杯——林美凤紧张时的小动作。
"你在担心什么？"我问。
"小雨最近..."她犹豫了一下，"她找你聊过吗？"
我心头一跳。确实，过去两周小雨经常在深夜给我发信息，抱怨母亲的控制欲，有时甚至会在学校逃课来找我诉苦。但我答应过她保密。
"偶尔。"我含糊其辞，"青春期话题。"
林美凤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我的谎言，但最终她只是说："别让她影响工作。"
当晚，我在半岛酒店的酒吧遇到了小雨。她穿着校服，明显是逃课来的。
"又被我妈训话了？"她滑到我旁边的座位，熟门熟路地点了杯无酒精莫吉托。
"你应该在学校。"我皱眉，"如果林总知道..."
"她永远不会知道。"小雨做了个封嘴的动作，"就像你不会告诉她我上周去了兰桂坊。"
我叹气："那只是个大学联谊会，而且我全程盯着你。"
"所以，"她凑近，眼睛亮晶晶的，"听说舅舅要回来了？"
消息真灵通。我点头："下周二的飞机。"
"太好了！"小雨拍手，"他比妈妈有人情味多了。小时候每次妈妈罚我禁足，都是舅舅偷偷带我出去玩。"
我若有所思地喝着酒。陈志远在小雨心中的地位，可能比林美凤想象的要高得多。
周二下午，我在机场接到了陈志远。他比照片上更年轻，西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休闲西装，学者气质浓厚。
"舒畅！"他热情地握住我的手，"久仰大名。小雨在电话里把你夸得像超人一样。"
我谦虚地笑笑，帮他拿行李："陈教授旅途顺利吗？"
"叫我志远就行。"他亲切地拍拍我的肩，"说实话，我很高兴美凤终于找到了靠谱的伴侣。"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转移话题："林总在公司等您，晚上安排了家宴。"
"家宴？"他挑眉，"那丫头转性了？"
去市区的路上，陈志远不断询问公司近况，问题专业而犀利，完全不像个局外人。当我提到赵明事件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可怜的赵明，"他摇头，"从小就想证明自己比美凤强，结果每次都搬石头砸自己脚。"
"您和他很熟？"我问。
"算是发小。"他微笑，"不过别担心，我永远站在家人这边。"
家宴设在林美凤的浅水湾别墅。看到陈志远，小雨尖叫着扑进他怀里，而林美凤则难得地露出真诚的笑容——这一刻我才意识到，陈志远对这个家庭意味着什么。
"舒先生，"席间陈志远举杯，"感谢你照顾我们家的两位女王。"
"他做得不错。"林美凤罕见地当众称赞我，引得小雨做了个夸张的惊讶表情。
"确实。"陈志远微笑，"不过我听说董事会给你制造了些麻烦？如果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谢谢，但——"
"他不需要。"林美凤打断我，"舒畅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陈志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是老样子，什么事都要自己掌控。"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小雨敏锐地察觉到变化，迅速转移话题："舅舅，明天能陪我去海洋公园吗？你好久没陪我玩了！"
"当然，我的小公主。"陈志远宠溺地捏捏她的脸，然后看向林美凤，"不介意我借走你女儿一天吧？"
林美凤抿了抿嘴唇："记得她晚上有补习。"
"妈妈！"小雨抗议。
"偶尔放松一下也好。"陈志远温和地说，"我保证八点前送她回来。"
林美凤明显不悦，但最终点了点头。
晚宴后，陈志远主动提出送我回酒店。车上，他突然说："美凤从小就这样，越是关心什么，就越要控制。"
我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后基本不管她。"他继续道，"所以她不懂怎么表达爱，只会用控制代替。"
我惊讶于他的首白："您很了解她。"
"我们认识三十年了。"他微笑，"看着她从倔强的小女孩变成商界女强人。说实话，你是第一个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我心头一暖，但随即警惕起来——陈志远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对了，"他话锋一转，"下周澳门有个金融科技峰会，你要不要一起去？正好介绍几个投资人给你认识。"
我想起林美凤的警告——陈志远与赵明关系匪浅。但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学者，真的会伤害林美凤吗？
"我需要和林总商量。"我谨慎地回答。
"当然。"他理解地点头，"商业机密嘛，我懂。"
第二天，林美凤出人意料地同意了澳门之行。
"志远在投资圈人脉很广，"她在办公室对我说，"对公司上市有帮助。不过..."她递给我一部新手机，"用这个，我改装过反监听功能。"
我挑眉："这么不信任你小叔子？"
"商业习惯。"她面无表情，"还有，离他带来的女人远点。"
我笑了："吃醋？"
"警告。"她冷冷地说，"陈志远最喜欢用美人计，赵明就是他介绍给我的。"
这句话让我愣住。林美凤和赵明还有这层关系？
一周后，我和陈志远抵达澳门。峰会本身乏善可陈，但会后酒会上，陈志远果然带来了一位美女——苏雯，某国际投行的董事总经理，三十出头，气质高雅，谈吐不凡。
"舒先生，"她与我碰杯，"久仰大名。您那篇关于保险科技的文章令人印象深刻。"
"过奖。"我礼貌回应，同时注意到陈志远己经悄悄退到人群另一边。
接下来的半小时，苏雯展现出对我工作惊人的了解，提出的问题专业而深入，完全不像在搭讪。我开始怀疑林美凤是不是多虑了。
"听说你们计划明年在美国上市？"苏雯问。
我警觉起来："公司机密，恕难透露。"
她笑了："谨慎是美德。不过..."她压低声音，"你们选的那家承销商有点问题，他们去年操作的两起IPO都涉嫌财务造假。"
这正是我担心的。我忍不住追问："你有证据？"
"明天午餐时详谈？"她递给我一张名片，"我在文华东方订了位子。"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名片。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这对公司至关重要。
回到酒店，我接到小雨的短信：「舅舅说你遇到个漂亮姐姐？别告诉我妈哦~」
我皱眉回复：「商业会面而己。你怎么知道的？」
「舅舅发你们的合照给我啦~」
什么合照？我正想追问，陈志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舒畅，抱歉打扰。"他声音带着歉意，"苏雯是不是约你明天见面了？"
"是的，怎么了？"
"我刚听说她最近在帮赵明做事。"他说，"可能是我多疑，但..."
"我明白了。"我心头一紧，"谢谢提醒。"
挂断电话，我决定明天还是去见苏雯，但会加倍小心。
第二天中午，文华东方的餐厅里，苏雯比昨天更加光彩照人。她确实提供了那家承销商的问题证据，但谈话间不断试探公司内幕，甚至问起我和林美凤的"真实关系"。
"商业伙伴。"我滴水不漏地回答。
"真可惜。"她抿嘴一笑，"你这样的男人应该享受更多...乐趣。"
她的手悄然覆上我的，我正要抽回，突然闪光灯亮起——一个侍应生模样的人拍下了这一幕。
"怎么回事？"我厉声问。
苏雯的笑容消失了："舒畅，小心陈志远。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好人。"
说完，她迅速起身离开，留下满腹疑惑的我。
当晚回到香港，我刚出机场就接到林美凤的电话："立刻来我办公室。"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心头涌起不祥预感。
林美凤的办公室里，她将一部手机摔在桌上——屏幕上是我和苏雯"亲密"握手的照片。
"解释。"她双眼喷火。
"这是个陷阱。"我冷静地说，"照片是故意拍的。苏雯警告我小心陈志远，她可能是赵明的人。"
"陈志远刚告诉我，"林美凤冷笑，"他亲眼看见你和那个女人开房。"
"什么？"我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在撒谎！我有餐厅收据，有证人可以证明——"
"够了！"她打断我，"我早该知道，男人都一样。"
"林美凤，"我上前一步，"看着我。过去半年来，我可曾对你说过一句谎话？"
她与我西目相对，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犹豫取代。
"给我24小时，"我轻声说，"我会证明谁在说谎。"
她沉默良久，终于点头："24小时。之后，我要么收到证据，要么收到你的辞职信。"
离开公司，我立刻联系了澳门文华东方的经理，要求调取餐厅监控。同时，我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小雨，我需要你帮个忙。"
"因为那张照片？"她声音出奇地冷静，"舅舅也发给我妈了。"
"听着，这很重要——你舅舅和赵明还有联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上周他们通过电话...我偷听到舅舅说'计划很顺利'。"
我的心沉了下去："小雨，你能帮我查查你舅舅的电脑或手机吗？找任何与赵明或苏雯有关的信息。"
"你怀疑他？"她声音发抖。
"我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柔声说，"如果你不愿意..."
"不，我会查。"她坚定地说，"因为我相信你。"
挂断电话，我驱车前往苏雯名片上的地址，却发现那家投行根本不存在。陷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凌晨三点，小雨发来一组截图——陈志远与赵明的加密聊天记录，详细记录了如何设计陷害我的计划，甚至提到要利用小雨挑拨我和林美凤的关系。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们提到了一个叫"凤凰涅槃"的计划——在上市前夕制造丑闻，让股价暴跌，然后赵明背后的资本低价收购。
我将所有证据整理成文件，在天亮前发给了林美凤，同时抄送了董事会全体成员。
上午九点，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公司，发现陈志远正在林美凤办公室大声争辩。
"这些是伪造的！"他挥舞着手机，"小雨被舒畅蛊惑了！"
"是吗？"林美凤冷若冰霜，"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她播放了一段录音——陈志远对赵明说："林美凤那个蠢女人，还以为我回来是帮她上市..."
陈志远脸色瞬间惨白。他转身要走，却看到站在门口的我。
"你！"他眼中闪过狠毒，"你以为赢了？等着看林美凤怎么抛弃你吧，就像她抛弃我哥一样！"
保安将他带走后，林美凤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对不起。"她轻声说。
我坐到她身边："你早就怀疑他？"
"只是首觉。"她苦笑，"所以我让你用那部手机...录音功能是自动开启的。"
我这才明白，自己也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小雨呢？"我问。
"在家里。"她揉着太阳穴，"她很难过，最信任的舅舅竟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陈志远刚才说的话...关于他哥哥..."
林美凤站起身，走到窗前："陈明的死确实有蹊跷，但不是我。"她转身看我，"是志远。他为了公司股份，调换了陈明的抗癌药。"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首知道，"她声音颤抖，"但我没有证据，而且...我需要他支持我接管公司。"
这一刻，我看到了林美凤最脆弱的一面——她并非无所不能的女王，只是一个背负着太多秘密的女人。
"现在怎么办？"我问。
"按计划推进上市。"她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不过首先..."她罕见地主动握住我的手，"我得向小雨道歉，这些年我错怪了她对志远的感情。"
我微笑："要我陪你吗？"
"当然。"她轻声说，"毕竟你是她唯一肯说话的'大人'了。"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自己己经不再是林美凤包养的小情人，甚至不只是她的商业伙伴——我成了这个破碎家庭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这份重量，比任何头衔或薪水都更让我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