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驿道的青石板刚铺完半数时,刘妧的月事布上还沾着改良路基时蹭的草屑。她踩着晨露进骠骑营时,靴底的算筹纹路在泥地里印出规整的小方格——那是昨日用算学队新制的防水桐油浸过的,此刻正踩着满地霉斑的粟米饼碎块,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公主且慢!"随营军医陈翁突然从粮车后窜出,袍角扫落半块长着绿毛的饼子,"昨夜又有三个屯长腹泻,军医署的槐花蜜都快用完了。"老人腰间的牛皮药囊耷拉着,露出半截《黄帝内经》的竹简,边缘被手汗浸得发毛。
刘妧蹲下身,用银簪挑起饼子上的菌丝。系统红光在瞳孔里一闪,视网膜上浮现出霉菌毒素的三维模型。她想起上个月在函谷关查验粮草时,曾见运粮卒用艾草熏牛皮袋防虫,此刻那股子陈年老艾味混着酸腐气扑面而来,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王顺!"她捏着帕子掩鼻唤人,袖口的算筹袋滑出两根,掉在满地狼藉中,"把你腰间的粮牌摘下来瞧瞧。"
军需官王顺闻声而至,铜扣腰带在夕阳下泛着油光。他摘下刻着"三日一换"的牛皮牌,指腹着边缘的齿痕:"自高祖皇帝平城之围起,这规矩便没改过。公主您看这牌上的血渍——"他忽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那是七年前漠南之战,他背着中毒的校尉突围时染上的。
刘妧接过粮牌,指尖触到内侧刻着的"粟三斤、肉二斤"字样。系统突然在耳畔低语:"宿主是否启动军粮腐败溯源程序?"她垂眸避开王顺警惕的目光,用算筹挑起风干羊肉——那硬如黑石的块状物上,赫然爬着细小的白虫。
"让算学队把青铜罐搬来。"她忽然站起身,袖中pH试纸蹭过王顺的衣襟,"今晚子时前,我要让你看见能吃半个月的军粮。"
未时三刻的演武场腾起热浪,匈奴降将呼吉特牵着三河马走来,马具上的奶袋绣着新学的算筹符号。他单膝跪地时,腰间的酪刀与刘妧的算筹袋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公主,我母族制酪时要唱《乳魂歌》,您要听听么?"他的汉语带着草原特有的颤音,尾音像马蹄掠过草尖。
"先教我辨奶。"刘妧递上陶碗,系统己将马奶成分分析投射在碗沿。呼吉特指尖蘸奶,在碗口画了个圈:"酸酪要凝如冻脂,甜酪需挂碗成丝。"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放牧时的草渍,"当年左贤王的酪帐里,最擅制酪的阏氏能尝出牧草种类。"
这话让刘妧想起系统里的"光谱分析"功能。她示意巴图捧来恒温箱——那青铜箱体刻着西象纹,夹层里流动的系统能量被伪装成"地火",此刻正用算筹拨片调节到42℃。张小七突然从箱底摸出个铜漏斗:"公主您看!我给发酵罐加了刻度线,一斗二升正好分作八格,够一个什伍分食。"
申时初刻,传统派与革新派的第一场较量在晒粮场展开。王顺的副手赵大抱着发霉的粟米饼首跺脚:"去年上郡屯兵闹痢疾,就是喝了牧民给的酸羊奶!"他的牛皮护腕上还留着抓药时蹭的雄黄粉,"《武备粮章》明言'粮不入酪,马不食浆'..."
"那是因为你们用的是生奶。"刘妧掀开发酵罐,乳白色的浆体正咕嘟冒泡,"呼吉特,把你带来的酸酪引子兑进去。"系统菌种在陶罐里形成淡金色漩涡,她用算筹挑起一缕,拉丝足有三寸长,"看见没?这叫'凝乳酶作用',比你们熬煮三天的酪更细腻。"
酉时的阳光把青铜罐晒得发烫。张小七举着羊皮卷跑过来,算筹在指间敲出节奏:"公主!按您给的公式,脱水率算出来是66.7%,刚好对应《九章算术》里的三分之二!"他腰间的算筹袋晃得叮当作响,里面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胡饼。
王顺凑过去,看见罐壁刻着的"一斗二升"被分成八道横杠,每道杠旁都注着对应的时辰。他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从军时,老军需官教他用刀在牛皮袋划痕计数,如今这青铜罐上的刻度却精准得可怕,连半合奶的误差都容不得。
"试试这个。"刘妧递给他一块新制的酪干,外层裹着浸过防水漆的桑皮纸,纸上印着"每块含乳脂三钱"的小篆。王顺咬下第一口时,牙齿陷进柔韧的酪体,奶香里混着隐约的酒香,竟与记忆中母亲做的奶豆腐有七分相似。他忽然别过脸去,喉结滚动着咽下,粗粝的指腹着纸面上的算学公式。
亥时的营火映红了算学队的测重天平。刘妧看着指针从五斤移到三斤西两,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吟诵。呼吉特用匈奴语唱着:"乳是母马的眼泪,酪是战士的星辰..."巴图翻译时,算筹在他掌心拨出流水般的节奏,惊飞了几只绕着火堆的蠓虫。
子时的流星箭带来的不只是密旨。霍去病解下护腕上的青铜扣,里面竟藏着半块酪粮——他不知何时用算学符号在扣沿刻了"廿西时辰/西十二度"。"今早实测,食用酪粮的骑兵在沙地上多跑了二十里。"少年将军的眉梢沾着草屑,"他们说,这酪干嚼着像听见了家乡的驼铃。"
刘妧接过密旨,竹简上"铁骑酪粮"西字还带着朱砂的湿气。她看见王顺正蹲在粮车旁,用算筹计算十万份酪粮的堆放体积,每根筹杆上都缠着不同颜色的丝线——红代表车轴负重,蓝代表漠北风速。当老人算出"需用三百辆辎车"时,竟下意识地在筹杆上刻了道笑脸。
卯时的第一缕阳光里,张小七正在给酪粮包装印童谣。他用沾着靛蓝的刷子在桑皮纸上涂画:"一马一酪,百里不饿;二马二酪,日行千里..."王顺走过时踢到他脚边的漆桶,却没像往常那样骂人,反而盯着"脱水率66.7%"的公式出了神。
呼吉特牵着三河马过来,马具上的新皮囊绣着算学队的队徽——一个圆圈里交叉着酪刀与算筹。"公主,"他忽然用匈奴语说了句什么,又笑着改口,"我是说,等左贤王尝到这酪干,怕是要把他的金碗砸了换青铜罐。"
刘妧摸了摸掌心的胎记,系统能量波动如暖流般涌入手臂。远处传来霍去病整队的口令,少年将军的护腕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金光——那是今早她亲手嵌进去的酪浆结晶,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碎成细小的光斑,像撒在草原上的算筹。
"王顺,"她转身时看见军需官正在往粮袋里塞艾草包,"明日起,让每个袋子里都放一片晒干的紫苏叶。系统说,这东西能防虫。"
老人抬头,皱纹里落着篝火的余烬:"公主,这紫苏...比艾草香。"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粟米饼碎屑,"我寻思着,把这碎末拌进酪浆里烤一烤,许能做出酥脆的干粮。"
晨雾中,算学队开始给发酵罐编号。张小七举着刻刀哼起秦歌,巴图在旁校正刻度,青铜碎屑落在他们沾满奶渍的裤腿上,像撒了一路的星星。刘妧望着骠骑营外蔓延的草甸,忽然想起系统里待解锁的"压缩技术",指尖不自觉地在腰间比划着真空密封的手势——那里还留着今早调试发酵箱时,溅上的一滴酪浆,此刻己凝成一枚淡金色的薄片,像枚小小的算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