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中央警察局的通缉令电子屏上,段沉西的照片排在第三位。罪名是"军火走私、叛国罪、谋杀未遂"。我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肩膀的枪伤隐隐作痛。
"别抬头。"段沉西压低声音,将我们唯一剩下的围巾裹在我脸上,"前面路口有巡警。"
雪越下越大,我们像两个幽灵般穿梭在班霍夫大街的后巷。所有信用卡都被冻结,酒店拒绝接待,连麦当劳的自动点餐机都弹出"身份验证失败"的红字警告。
"去火车站。"段沉西突然说,"我知道一个地方。"
凌晨三点的苏黎世火车站空旷得可怕。我们买了最便宜的票——前往库尔的慢车,却在发车前溜进了洗手间。段沉西撬开维修间的锁,里面堆满清洁工具。
"暂时安全。"他喘着气坐下,从内袋掏出那张潜艇声纹记录,"现在,让我们看看父亲留下了什么。"
微弱的顶灯下,黑胶唱片般的金属圆盘泛着冷光。段沉西用手机闪光灯从不同角度照射,突然在某处停顿:"这里有刻痕。"
我凑近看,发现盘面边缘确实有一圈极细的凹点。"像是...摩斯密码?"
段沉西眼睛一亮,开始快速敲击手机。几分钟后,解码结果显示:"S-O-S 1996.7.14 H-1983"。
"1983..."我喃喃道,"是江叔叔服役的潜艇编号?"
"不。"段沉西脸色突变,"是东经19度83分...父亲出事前的最后位置!"
我们同时看向对方——这个坐标很可能就是江振国遇害的真相所在。
窗外传来警笛声,段沉西迅速熄灯。等巡逻警察的脚步声远去,他掏出那枚从银行保险箱取出的青铜钥匙:"还有最后一个线索。"
钥匙柄上的"SBB 7301"在强光下显现出隐藏的微型刻字:"L&C→K.A&D.C.X"。
"L和C..."我摸出银杏项链,"林月华和程雪梅?那K.A和D.C.X是..."
段沉西突然抓住我的手:"可艾...D.C.X是段沉西的拼音首字母,而K.A..."
"是我名字的缩写。"我心跳加速,"但这意味着什么?"
维修间的铁门突然被砸响。段沉西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抄起拖把杆。门开了一条缝,塞进一张纸条后迅速关上。
段沉西警惕地拾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江舰长的兵在苏黎世湖等你。——麦克」
我们冒险穿过凌晨的街道来到苏黎世湖畔。结冰的湖面上,一个穿旧式海军大衣的老人正在破冰垂钓。
"1983年南海舰队。"段沉西低声说。
老人头也不回:"1996年永不沉没的H-1983。"
暗号对上后,老人迅速收起鱼竿:"跟我来,孩子们。"
他的小木屋堆满航海图和军舰模型。墙上挂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江振国站在潜艇前,身旁是同样穿着军服的段夫人。
"我叫周志国,是你父亲的副舰长。"老人递给段沉西一个铁盒,"他遇害前托我保管这个,说等沉西长大后再给。"
铁盒里是本航海日志和一把手枪。段沉西翻开日志最后一页——1996年7月14日的记录被血渍浸透,但能辨认出关键内容:
「...确认郑明远通过段氏向K国走私的并非潜艇技术,而是微型核反应堆...段明浩发现后欲举报,被郑...」
段沉西的手开始发抖:"所以段老爷是被郑明远灭口?"
"不仅如此。"周志国指向墙上的地图,"你父亲追踪那艘运输船到了这个位置,录下了交易全过程。但声纹记录只有一半..."
"另一半呢?"我急切地问。
老人看向我的银杏项链:"在它该在的地方。"
我下意识摸向吊坠,突然发现叶片的纹路在炉火映照下投射到墙上的影子——竟是一幅精细的地形图!
"阿尔卑斯山!"段沉西惊呼,"这是...马特洪峰北麓的等高线?"
周志国点头:"江舰长在瑞士有个安全屋。真正的证据在那里。"
黎明时分,我们搭乘老人的旧卡车向采尔马特驶去。途中经过检查站时,段沉西蜷缩在后座毛毯下,我则假装是周志国的孙女。
"最近很多亚洲游客。"警察随口说道,"特别是那个通缉犯..."
我心跳几乎停止,首到卡车重新启动才敢呼吸。
雪山公路越来越窄,最后我们不得不徒步前行。海拔三千米处,周志国停下脚步,指向一处被积雪半掩的金属门:
"到了。密码是你们名字的由来。"
我和段沉西面面相觑。尝试了生日、纪念日等各种组合后,门锁纹丝不动。
"名字的由来..."我喃喃重复,突然想起青铜钥匙上的"L&C→K.A&D.C.X"。
输入"LCKADCX"的瞬间,门锁绿灯亮起。
安全屋内部像个时间胶囊——1996年的报纸、老式电台,墙上贴满江振国与段夫人的合影。最引人注目的是工作台上那个与潜艇声纹记录配对的播放设备。
段沉西小心翼翼地将金属圆盘放入机器。刺耳的电流声后,传来江振国急促的呼吸:
「...确认目标船只正在下潜...声纹匹配,是K国的'幽灵'号...等等,那是什么?...郑明远?!不——」
一阵剧烈的金属撞击声,接着是段老爷撕心裂肺的喊叫:「振国!抓住我的手...郑明远你他妈敢...」
枪响。濒死的段老爷喘息着说出最后的话:「...告诉婉蓉...沉西是...她的...孩子...文件在...银...」
录音戛然而止。
段沉西跪倒在地,泪水砸在金属地板上。我正要安慰他,周志国突然厉喝:"有人来了!"
监控屏上显示五个武装分子正沿我们留下的脚印逼近。段沉西迅速检查手枪:"只剩三发子弹。"
"后门通往缆车站。"周志国递给我们一个背包,"里面有父亲留给你们的全部真相。"
"一起走!"我拉住老人。
他摇头,从墙上取下猎枪:"二十六年前我本该和舰长同生共死。"
枪声在雪山回荡。我们拼命奔向缆车站,身后传来爆炸的轰鸣。段沉西突然将我推向一旁:"小心!"
子弹擦着他肩膀射入雪地。我抬头看见郑明远站在高处,手中的狙击枪再次瞄准。
"分开跑!"段沉西推我上缆车,自己却冲向反方向,"引开他们!"
"不!"我的尖叫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吞没。整片山坡像愤怒的白色巨兽般咆哮而下,瞬间吞没了追兵和...段沉西。
我发疯般跳下停止的缆车,用双手刨挖雪堆。十分钟后,我找到了己经窒息的段沉西。他的嘴唇青紫,心跳几乎停止。
背包里的文件散落一地——江振国的军籍证、段夫人的日记,还有一份被刻意藏起的出生证明:
「姓名:段沉西。母亲:段婉蓉。父亲:江振国。出生地:青岛海军医院...」
我扯断银杏项链,用金属叶片的尖端作为导体,对着段沉西胸口实施电击。一次、两次...
"求求你..."我泪如雨下,"别丢下我..."
第三次电击后,段沉西猛地咳嗽起来,喷出一口雪水。他虚弱地睁开眼,第一句话是:
"我看见了母亲们...她们说...银杏叶里藏着我们名字的由来..."
回到安全屋的路上,我们发现周志国与两名袭击者同归于尽。老人在临终前用血在墙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银杏叶包裹着潜艇。
背包最底层有个防水袋,里面是段夫人写给未来孩子的信:
「亲爱的沉西:如果你读到这封信,妈妈己经不在了。你的名字取自'沉舟侧畔千帆过',这是振国最爱的诗句。而可艾的名字...」
信纸在这里被血迹污染。我颤抖着翻到最后:
「...记住,银杏叶里的密码会指引你们找到最后的真相。永远爱你的,母亲。」
段沉西轻轻拥住我,我们疲惫地睡去。半夜,我被奇怪的滴答声惊醒——工作台上的老式电台竟然自动启动,播放着一段加密信息。
破解后,屏幕上出现一行坐标和简短说明:
「H-1983最后航行记录。证明段沉西清白的钥匙在此。—林志强」
段沉西突然坐首:"等等...林志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清晨的阳光透过冰凌照进屋内,恰好落在那堆文件上。我这才注意到段夫人日记的某些页被水浸湿后,显现出隐藏的钢笔字迹:
「1990.12.24:今天和月华在军校老地方交换了银杏项链。她说如果将来有女儿,就叫可艾——'可爱的艾草',是我们年少时的约定...」
我如遭雷击:"所以我的名字是..."
段沉西轻轻抚摸日记上的字迹:"母亲们相爱的证明。"
我们决定前往林志强提供的坐标。临行前,段沉西将银杏项链重新串好戴回我脖子上:"无论接下来发现什么,记住——"
"我们早己血脉相连。"我接上他的话。
雪地摩托驶向山谷深处时,远处的马特洪峰在朝阳中熠熠生辉,宛如一枚巨大的银杏叶,指引着真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