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的玻璃穹顶将巴黎阴郁的天空切割成几何图形。我拖着行李箱穿过人群，雷诺先生承诺的接机人迟迟未现。手机显示钟成发来的第七条消息：「到了吗？」我正要回复，一个陌生号码突然来电。
"林小姐。"蹩脚的中文，像是用翻译软件学的，"请到2号出口的黑色奔驰车。"
我警觉地环顾西周："你是谁？"
电话突然被抢过，雷诺熟悉的声音传来："抱歉，我的助理吓到你了。我们在出口处等你。"背景音里有模糊的法语交谈，接着电话被挂断。
2号出口处，雷诺倚在一辆锃亮的奔驰车旁，身旁站着个亚裔面孔的年轻男子，正紧张地搓着手。看到我，雷诺大步走来行贴面礼，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盖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气息。
"欢迎来到巴黎。"他接过我的行李，向那个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这是张明，实习翻译，会协助你适应这里。"
张明鞠躬时，领口滑出一枚青玉吊坠——那质地、那纹路，竟与我母亲留给我的家传玉佩惊人相似。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立刻将吊坠塞回衣领，动作快得可疑。
去市区的路上，雷诺翻看我的课程表："明天开始特训，今天先休息。"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个信封，"公寓钥匙和预支薪水。"
车窗外的巴黎渐渐繁华起来，我却莫名想起离京前钟成说的话："法国人表面浪漫，骨子里比谁都精明。"当时我以为他是吃醋，现在看着雷诺轮廓分明的侧脸，突然不确定了。
车子停在一栋奥斯曼风格的老公寓前。雷诺没有下车："张明会带你熟悉环境。我晚上有个会议，明天见。"
张明帮我搬行李时，那枚玉佩又滑了出来。这次我看清了上面的刻纹——是"双鱼戏珠"，与我玉佩上的"凤穿牡丹"明显出自同一匠人之手。
"这玉佩很特别。"我试探道。
他脸色骤变，匆忙塞回吊坠："祖传的。"随即生硬地转换话题，"电梯坏了，我们走楼梯。"
公寓在三楼，装修简约但舒适。张明演示完电器用法就匆匆告辞，临走前欲言又止："林小姐...晚上最好别出门。"
门关上后，我立刻给钟成打视频电话。响铃许久他才接起，镜头里的他衬衫领口敞开，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
"安全到了？"他声音沙哑，背景是办公室的落地窗。
我转着镜头展示公寓："比想象中好。你多久没睡了？"
他揉了揉眉心："林薇的案子有新进展。她在狱中见了个人..."突然传来敲门声，他皱眉看向门口，"等等。"
镜头被转向桌面，我听见门开的声音，一个低沉的男声说："钟总，玉佩的线索查到了。"接着是纸张翻动的声响。
钟成回来后神色异常："可艾，你母亲留下的玉佩，确定是林家祖传的？"
"当然，怎么了？"
他沉默几秒："没什么，注意安全。"又补充道，"对了，离那个张明远点。"
通话结束后，我取下颈间的玉佩对着灯光细看。羊脂玉温润如水，背面的"林"字暗纹清晰可见。钟成为何突然问这个？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巴黎的雨声与北京如此不同。我将玉佩放回衣领，触到皮肤的一刻突然打了个寒颤——仿佛有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雨幕注视着我。
......
米其林总部的特训比想象中严苛。第一天，法国主厨们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
"川菜？"白发主厨杜邦捏着我提交的菜单冷笑，"就是把所有东西扔进辣椒里煮？"
训练厨房里响起几声窃笑。我握紧厨刀，刀刃映出自己发红的耳尖。
雷诺靠在料理台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主厨的融合菜系在亚洲很受欢迎。"
"融合？"杜邦拿起我准备的西川花椒，"这种东西会毁了法餐的优雅。"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他引以为傲的鹅肝酱，撒上一撮花椒粉："尝尝？"
杜邦瞪大眼睛，像看到有人在蒙娜丽莎脸上涂鸦。但在众人起哄下，他不情愿地尝了一口，然后——愣住了。
"这...微妙的麻痹感..."他又尝了一口，"居然带出了鹅肝更深层的醇香！"
训练厨房瞬间安静。雷诺挑眉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下午的品鉴课上，侍酒师特意为我准备了一款波尔多红酒，搭配我改良的麻婆豆腐。酒液入喉的瞬间，我僵住了——这味道，与钟成在我们第一次约会时开的那瓶1982年拉菲一模一样。
"喜欢吗？"雷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听说你前男友钟先生是行家。"
我放下酒杯："我们没分手。"
"哦？"他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他知道你今晚要参加我的私人晚宴吗？"
我猛地转头："什么晚宴？"
他从我围裙口袋抽出那张被我忽略的烫金邀请函："所有特训学员都要参加的...入职仪式。"
晚宴地点在塞纳河畔的私人会所。我本想拒绝，但想到钟成叮嘱过"了解你的敌人"，还是换上唯一的小黑裙赴约。
会所门口，张明正在接待来宾。看到我，他神色慌张地拦住我："林小姐，您不该来..."
"让她进来。"雷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们的明星学员当然要出席。"
会所内灯光昏暗，二十多位宾客己入座。我惊讶地发现其中不乏财经新闻上的熟面孔——黑狼资本的合伙人卡尔森赫然在列！
雷诺将我安排在一位日本料理大师旁边："山本先生对您的创意很感兴趣。"
整个晚宴，我都感觉卡尔森阴冷的目光黏在我背上。当侍者端上山本先生点名要的"钟氏火锅底料"时，我彻底失去了胃口——这明明是钟氏的独家配方！
"听说钟先生最近遇到些麻烦？"卡尔森突然用英语发问，"配方泄露，股价暴跌..."
我握紧餐刀："钟氏会度过难关。"
"当然。"卡尔森举杯，"尤其是有林小姐这样...忠诚的伴侣。"
晚宴结束后，雷诺坚持送我。车上，他递来一个牛皮纸袋："特训的补充资料。"
回到公寓己近午夜。我打开纸袋，一叠照片滑落——全是钟成与不同女性的会面照，最近的一张拍摄于三天前，他与一位戴青玉项链的女士在咖啡厅交谈。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法文：「忠诚是奢侈品，不是吗？」
我气得发抖，正要撕毁照片，突然发现纸袋底部还有份文件——钟氏集团海外资产清单，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家空壳公司，旁边标注着"黑狼控股"。
这不是补充资料！是谁放进去的？
手机突然震动，钟成的消息：「小心雷诺。刚查到他与黑狼资本有秘密合作。」
我立刻拨通电话，却听到他那边一阵嘈杂，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
"钟成？发生什么了？"
"有人闯进公司..."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可艾，无论谁给你什么文件，都别签——"
通话突然中断。再拨过去，己无法接通。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公寓门口的人影——张明正透过猫眼往里看！我屏住呼吸后退，撞倒了行李箱。再抬头时，人影己消失，但门缝下缓缓滑入一张照片：我的母亲年轻时站在一栋法式建筑前，身旁是年轻版的雷诺。
照片背面用中文写着：「想知道玉佩的秘密吗？明晚8点，圣米歇尔喷泉见。」
我颤抖着将母亲的照片贴在胸前，突然意识到——这趟法国之行，从一开始就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床头柜上，我摘下的求婚戒指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冷光。窗外，巴黎的雨越下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