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减速带上颠簸了一下，休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塞西莉亚的小腿，她的紫水晶耳坠随着这台大众汽车的车身一起摇晃，小腿随着车身的摇晃轻轻蹭过他的西装裤，像一片不安分的阳光。
“你真的没猜出来？”
塞西莉亚晃了晃手机，锁屏上依然放着那几张谜一样的照片：湛蓝的湖水、红色屋顶的建筑群、一座灯塔和狮子形状的雕像。
休皱眉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巴伐利亚风格的建筑渐渐密集起来，出租车正驶过一座长长的堤坝，右侧的湖水在正午阳光下闪烁着碎银般的光点
“博登湖？”
他不太确定地说。
“但为什么我们不在腓特烈港——”
车轮碾过桥梁接缝处的金属板，发出清脆的“咯噔”声，下一秒，林道港的狮子雕像赫然出现在视野里，那座六吨重的巴伐利亚石狮正威严地凝视着湖面，爪下按着逆熵的旗帜——自从1955年北美支部独立以后。
休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
“欢迎来到林道，我亲爱的执行官先生。”
塞西莉亚付车费时，手指在司机眼前晃了晃，那是一张500欧元的大面额纸币，甚至连司机都差点以为是张假钱。
塞西利亚之所以使用如此大面额的纸币，也是为了能够让司机认真一点，不要毁坏了两人愉快的心情。
毕竟，比起钱，塞西莉亚还是觉得休更重要。
林道港口的微风裹挟着湖水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但休却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不，还有那个堤坝，这座城市对于休来说都十分的熟悉，明明他不应该了解这座巴伐利亚州的偏远小城的，但他就像是在这里生活过一般。
又是一阵凉爽的湖风吹过，撩起塞西莉亚鬓角的碎发，那细腻柔顺的长发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如同静谧的博登湖面，波光粼粼。
休下意识伸手替捋顺被风吹起的发梢，这个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愣了一下，塞西莉亚的耳尖微微泛红，突然抓起他的手。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塞西莉亚紧紧握着休的手掌，她的手特别软，好似没有骨头一样，但又蕴含着上千吨的力量，如果她想，现在就可以把休丢进湖里喂鱼。
“你不是说这是林道吗？博登湖？总之……风景不错。”
休环抱住塞西莉亚，随后好似落花般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吻的是那么轻柔与自然，就好像这个动作两人早己在黄昏与午后做过无数次了。
“快点走吧，Café Renz的苹果卷可是热门产品，去晚了要排队的！”
塞西莉亚与休十指相扣，真的好似一对情侣——其实他们的关系早就不止情侣了。
塞西莉亚的手掌温暖干燥，指腹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但并不坚硬，更多的是一种在摸牛油果外皮的触感——既有点粗糙，又十分光滑。
当塞西莉亚的指尖，摩擦过休的掌心时，某种似曾相识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更奇怪的是，他的双腿似乎比大脑更熟悉这条路线——在塞西莉亚拉着他第三次灵巧地绕过游客群时，休意识到自己正在预判她的每一个转向。
就好似自己曾经带她走过这条路一样——为什么自己下意识里想到的是自己带她？
咖啡馆的蓝白雨棚出现在视野里时，休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那些缠绕他数月的记忆碎片再一次变得清晰：铸铁花椅上剥落的蓝漆，门口第三级台阶的裂纹和里面每年“春风吹又生”的杂草。
“两位。”
塞西莉亚用德语对侍者说，指尖在休的手心里画了个圈。
“坐在外面吧。”
塞西莉亚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眼睛却盯着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要不要像以前我们点的一样？两份焦糖卡布奇诺和两份普鲁士苹果卷，不过我这次不想吃马卡龙了，我想吃香草冰激凌，你要来点吗？”
休猛地抬头，他的印象中确实有这个习惯，两个人总是骑着一辆有些破旧的自行车晃晃悠悠的来到林道主岛，并且悠闲的喝上一杯下午茶——到后来是两个人骑在自行车上，后面跟着一金一白两小只在跑。
“我是不是失忆过？”
休有些狐疑的问道，其实他现在问出这个问题，己经属于是被过量信息冲击过后的反应速度减慢了 ，若是曾经的那个当机立断的未来与革新党党首，恐怕在那个巴黎街头的咖啡馆就会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姑且算是吧……你也不要想太多，我会和你去一些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的，嗯……如果让你一次性想起来太多的话，你会受不了的，毕竟你也知道记忆太多的后果，就和神州的那位仙人一样。”
塞西莉亚耸耸肩，满不在乎的撇撇嘴。
“当然，这件事情你可以去问本，就是你那个手下，他可以佐证我说的事情是真的，毕竟现在嘛……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你的合法妻子。”
“虽然说在我的那些零散的记忆里我们确实是夫妻，但这并不妨碍你现在的年龄非常的不合法，除开加利福尼亚州和其他一部分法律奇葩的州，如果我不是逆熵高层的话，专门处理恋童癖的那个机构会接着把我拖出去毙了。”
侍者送来餐点时，休还在喋喋不休的吐槽着，就像塞西莉亚是他倾诉的话篓子一样，不过塞西利亚总是双手撑着下巴，很耐心的听他讲述北美各州的奇葩法律。
两杯卡布奇诺的奶泡上都画着爱心，这是塞西莉亚加钱定制的，，苹果卷被切成适口的大小，香草冰激凌上点缀着焦糖脆片，看起来很是可口。
几乎是出于自然的，他的手己经自动拿起糖罐，往塞西莉亚的杯子里加了五块方糖——倒不是他不想加了，而是咖啡杯里放不下了。
“尝尝看。”
塞西莉亚用叉子戳起一块沾满奶油的苹果卷递到他嘴边。
“和记忆里一样好吃。”
酥皮在齿间碎裂的瞬间，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休看见无数个相似的午后：塞西莉亚穿着不同颜色的裙子坐在同一个位置——后来还会跟着一金一白两只小可爱。
记忆中的塞西莉亚有时在喂他蛋糕，有时在偷喝他的咖啡，还有一次……她唇边沾着奶油被他吻去。
休突然抓住塞西莉亚的左手手腕，他的拇指正着她的无名指。
“如果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让人送来一对戒指，我给你带上，就像以前你改姓沙尼亚特一样。”
“不用。”
他低头吻在她手背上，唇下的脉搏跳得飞快。
“虽然沙尼亚特这个姓氏也很好听，但这一次我想让你成为Mrs. Jiang。”
休突然咬住她指尖的苹果卷，吃掉美味的酥皮与酸奶油后还不忘舔舔她的手指。
“不过我记得你怀孕三个月时在这家店吐了我一身。”
“那什么时候让我再怀一次呢？我还有点怀念那两个小家伙呢。”
塞西莉亚指的是两人的女儿，那两个一金一白的小家伙。
“噗——”
焦糖卡布奇诺从休的嘴里喷出来，不过塞西莉亚仿佛早有预谋一般，用一张干净的白手帕挡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