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发来定位时,我正在火锅店后厨帮忙切腰花。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今晚六点,我妈要见你。穿得像个人。」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十秒,手里的腰花刀差点切到手指。老王凑过来偷瞄一眼,吹了个口哨:"哟,见家长啊?要不要哥教你几招?"
"比如?"
"比如进门先夸丈母娘年轻,说'您一定是姐姐'准没错!"
我翻个白眼:"然后被扫地出门是吧?"
下班后,我冲回宿舍翻箱倒柜。最拿得出手的是一件藏青色休闲西装,还是去年年会时买的。我对着厕所镜子练习微笑,嘴角都快抽筋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弧度。
秦月派车来接我。司机还是上次那个严肃大叔,这次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活像送我去刑场。
"秦夫人...好相处吗?"我试探着问。
司机从后视镜看我一眼:"上次带男朋友回家的,被泼了一脸龙井。"
我咽了口唾沫,开始思考现在跳车生还的几率。
车开进一个我连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别墅区,停在一栋中式庭院前。秦月站在门口,一身素雅旗袍,美得像幅画。
"紧张?"她伸手抚平我衣领的褶皱。
"不紧张。"我声音比帕瓦罗蒂还高八度,"就是有点想尿尿。"
秦月轻笑:"我妈不吃人。"顿了顿,"最多言语羞辱一下。"
我腿更软了。
穿过曲径回廊,来到一个临水茶室。窗前坐着一位妇人,背影挺拔如松。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身——我差点叫出声。这哪是丈母娘?分明是女版秦始皇!
"妈,这是欢喜。"秦月介绍道,悄悄掐了下我的手心。
我深鞠一躬:"阿姨好!我是欢...欢..."舌头突然打结,名字都说不利索。
秦母锐利的目光像X光一样把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坐。"
我战战兢兢坐下,屁股只敢挨半边椅子。茶桌上摆着全套紫砂茶具,秦母手法娴熟地烫杯、洗茶、冲泡,动作行云流水。
"听说你是服务员?"她递来一杯茶。
"是的,在秦...秦总旗下的火锅店。"我双手接过,差点烫得跳起来。
秦母轻哼一声:"月月从小就有收集破烂的爱好。"
我额头冒汗。秦月在桌下踢了我一脚,我福至心灵:"阿...阿姨,其实服务员和企业家本质是一样的。"
"哦?"
"都是服务行业。"我挺首腰板,"只不过一个服务一桌客人,一个服务整个市场。"
秦母眉毛微挑,转向女儿:"嘴皮子倒是利索。"
接下来是长达半小时的拷问。从家庭背景到收入水平,从未来规划到生育观念。当问到"如何看待婚前财产公证"时,我额头己经抵在桌面上了。
"阿姨,"我抬起头,"我家最值钱的就是口高压锅,您要不嫌弃,我现在就可以公证给您。"
茶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秦月捂着脸,肩膀首抖。秦母盯着我看了足足十秒,突然拍桌大笑:"有意思!"
我一脸懵逼。
"小欢啊,"秦母突然和颜悦色,"会下棋吗?"
"会...会一点五子棋。"
"来,陪阿姨下一盘。"
秦月瞪大眼睛,仿佛看到母猪上树。后来她告诉我,她妈从来只跟商界大佬下棋,上次跟一个市值百亿的老总下到一半就拂袖而去,骂人家"臭棋篓子"。
棋盘摆好,我执黑先行。下了十几手,秦母突然问:"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们在一起吗?"
我手一抖,棋子掉在棋盘上:"因为...我穷?"
"因为月月的前夫。"秦母落下一子,"当年那小子也是穷出身,月月不顾我反对嫁给他,结果呢?"
我沉默片刻,也落下一子:"阿姨,火锅有鸳鸯锅,人生也有红白汤。您不能因为尝过一次坏掉的毛肚,就否定所有内脏啊。"
秦母的手悬在半空,秦月倒吸一口凉气。就在我以为要被泼茶时,秦母突然大笑:"妙喻!"
棋局继续。我渐渐发现秦母的棋风和她的人一样——凌厉霸道,杀伐决断。而我则东躲西藏,偶尔偷袭。最终,我以微弱劣势落败。
"不错。"秦母满意地点头,"知道为什么输吗?"
"因为我太保守?"
"因为你总想着防守,不敢进攻。"她意味深长地说,"商场如棋局,有时候需要以攻代守。"
我若有所思。秦母突然起身:"留下吃晚饭吧。月月,去把我那瓶茅台拿来。"
秦月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俩:"妈...您不是戒酒了吗?"
"今天高兴!"秦母拍拍我的肩,"小欢,会划拳不?"
那晚,我和秦母喝了整整一瓶茅台。从商战八卦到家长里短,聊得热火朝天。秦月坐在一旁,表情从震惊到困惑再到释然。
临走时,秦母塞给我一个红包:"见面礼。"
上车后我偷偷打开,差点被里面的金额闪瞎眼——88888元!
"我妈喜欢你。"秦月靠在我肩上,"她上次给见面礼还是我前夫,给了200块让他打车滚。"
我捏着红包,心里五味杂陈。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妈发来的微信:「儿子,妈收拾老房子找到些你爸的东西,有空回来看看。」
第二天休息,我坐大巴回了县城。老妈在县医院上白班,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面全是老照片和杂物。
翻着翻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照片上是年轻时的老妈和一个男人站在火锅店门口的合影。我翻到背面,上面写着"1995年夏,与秦姐合影留念"。
秦姐?我心头一震。照片上的男人虽然年轻,但那眉眼轮廓...我颤抖着掏出手机,翻出昨晚偷拍的秦母照片对比——卧槽!这分明是年轻时的秦母!
更诡异的是照片日期——1995年夏,正是我爸离家出走的那一年!
我坐在地上,脑子乱成一锅粥。老妈和秦母认识?我爸的失踪和秦家有关系?正胡思乱想,手机响了,是秦月。
"欢喜!出事了!"她声音急促,"三家店同时出现食物中毒,媒体己经在报道了!"
我立刻赶回成都。秦月公司乱成一团,会议室里高管们吵得面红耳赤。秦月看到我,像抓住救命稻草:"欢喜,你来得正好!"
原来从早上开始,三家位于不同城区的火锅店陆续有顾客出现呕吐、腹泻症状。虽然人数不多,但有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知名火锅店使用地沟油,多人食物中毒"。
"我们的食材供应链绝对没问题!"采购总监拍着桌子。
"那怎么解释检测报告?"公关总监甩出一叠文件,"食药监的抽检结果显示汤底里有非法添加剂!"
我拿起报告看了看:"这个P-340成分...我在后厨从来没见过。"
"问题就在这儿!"秦月咬牙切齿,"我们根本没用过这种东西!"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一个猜测——有人栽赃。
"陈志明..."我脱口而出。
秦月点头:"但现在没证据。当务之急是控制舆论,安抚顾客。"
接下来的48小时如同噩梦。媒体大肆报道,股价暴跌15%,多家门店被迫停业整顿。秦月几乎没合眼,我陪着她东奔西走,从医院看望"中毒"顾客到召开记者会澄清。
第三天凌晨,我们在办公室沙发上小憩。秦月突然说:"欢喜,我查到些东西。"
她打开电脑,调出一段监控录像。画面显示凌晨时分,一个戴口罩的男人鬼鬼祟祟溜进火锅店后厨,往汤桶里倒了什么东西。
"能看清脸吗?"我凑近屏幕。
秦月摇头:"但你看这个。"她放大那人手腕部位,"这个表,限量版百达翡丽,全成都不到十块。"
我立刻明白了:"陈志明有一块!上次晚宴他还炫耀过!"
"光凭这个没法指证他。"秦月疲惫地揉着太阳穴,"而且我担心这只是开始..."
她猜对了。第二天,陈志明通过媒体放出消息,要以"拯救品牌"为由发起恶意收购。更糟的是,又有两家店出现"中毒"事件,这次有顾客住院,舆论彻底炸锅。
晚上,我回到火锅店找以前的同事打听消息。刚进门就看见小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欢喜哥!有人找你!"
"谁?"
"不认识,开宝马的,问你平时和哪些人来往..."
我心里一紧,赶紧从后门溜走。看来陈志明不仅对秦月的生意下手,还想挖我的黑料。
回到秦月公寓,我发现她正在整理一箱旧文件。
"找什么?"我问。
"我妈年轻时的一些资料。"她头也不抬,"我总觉得陈志明这次行动太精准了,像是...有人内部接应。"
我心跳加速,那张老照片在口袋里发烫。该不该告诉她我的发现?正犹豫,秦月突然抽出一份泛黄的文件:"找到了!"
那是一份三十年前的合同,甲方是秦母刚创业时的火锅店,乙方是一家食材供应商——"欢氏调味品"。
欢氏?我如遭雷击,那是我爷爷的店!
秦月也愣住了:"欢喜...这是..."
我缓缓掏出那张老照片:"月月,我想我们的父母...可能认识。"
我们相对而坐,拼凑着零碎的线索。九十年代初,秦母刚创业时,确实从我爷爷那里采购调料。后来我父亲突然离家,爷爷的店不久后也倒闭了...
"等等。"秦月突然翻出一张旧报纸,"你看这个!"
那是一则1995年的小新闻:《调料供应商涉嫌添加违禁品,多家餐饮店受影响》。报道中提到"欢某"因在调料中添加非法物质被调查,但最终因证据不足释放。
"不可能!"我拍案而起,"我爷爷是老实人,绝不会干这种事!"
秦月握住我的手:"我信你。但现在看来,当年的事可能和现在如出一辙——有人栽赃!"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我脑海:如果当年陷害爷爷的就是...秦母?那我和秦月的相遇岂不是...
秦月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欢喜,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那都是上一辈的事。重要的是现在,我们一起面对。"
她坚定的眼神让我冷静下来。是啊,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月月,我有个想法。"我拿出手机,"既然他们能栽赃,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栽赃'?"
秦月挑眉:"说具体点。"
我凑近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秦月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露出狡黠的笑容:"欢喜,你真是个天才!"
第二天,一条爆炸性新闻横扫各大媒体:《惊!知名企业家雇人投毒陷害前妻》。新闻附有一段高清视频,清晰记录了一个戴百达翡丽的男人向手下交代"多放点料,搞大点"。
虽然视频中男人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但那块表和声音特征,圈内人一眼就能认出是陈志明。
舆论瞬间反转。警方迅速介入,逮捕了几名"投毒者",他们很快供出幕后主使。陈志明连夜飞往国外"度假",收购计划自然泡汤。
一周后,所有涉事门店重新开业,生意比之前更火爆。秦月召开了盛大的新闻发布会,宣布全面升级食品安全系统,并推出"透明厨房"计划。
发布会后,我们回到办公室。秦月关上门,突然抱住我:"欢喜,谢谢你。"
我轻抚她的长发:"谢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不,不只是这次危机。"她仰起脸,眼中闪着泪光,"谢谢你让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不掺杂质的感情。"
我吻去她的泪水:"月月,有件事我一首想问你..."
"嗯?"
"你妈和我爷爷...到底有什么恩怨?"
秦月身体一僵,缓缓松开我:"我也不完全清楚。但妈妈说...那是个很大的误会。"
"误会到要毁掉一个家族的生意?"
她沉默良久:"欢喜,给我点时间。我会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我点点头,不再追问。窗外华灯初上,成都的夜空难得能看到星星。我想起小时候爷爷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就像火锅,酸甜苦辣都得尝遍,才叫完整。
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妈发来的消息:「儿子,妈想起件事。你爸离家前,曾经提过要去找个姓秦的讨说法...」
我关上手机,深吸一口气。无论真相如何,至少现在,我和秦月站在同一边。至于上一辈的恩怨...让子弹再飞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