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林然按住我的肩膀，仔细调整着领带结，"第一次见投资人，仪表很重要。"
我僵着脖子，大气不敢出。镜子里的自己西装笔挺，头发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像个精致的假人。
"太。"我扯了扯领口，"能不能不戴这个？"
林然拍开我的手："忍一忍。"她退后两步打量我，突然笑了，"其实挺帅的。"
我撇撇嘴，目光扫过她露背的黑色礼服裙，喉咙发紧："你才..."话没说完，门铃响了。
"应该是司机。"林然拿起手包，"准备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昨晚几乎没睡，脑子里全是马三的电话和林然的警告。现在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
电梯里，林然突然握住我的手："放轻松，就当是去认识新朋友。"
我苦笑着捏了捏她的手指。新朋友？那些身家上亿的"朋友"？
酒店门口停着一辆加长林肯。我刚要上前开车门，林然拉住我："今天你是我的男伴，不是保安。"
我尴尬地缩回手。坐进车里，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林然和司机熟稔地寒暄着，而我像个误入豪华包厢的流浪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给。"林然递给我一个文件夹，"这是今天几位重要嘉宾的资料。"
我翻开一看，全是CEO、创始人、投资总监之类的头衔。翻到最后一页，突然愣住了——是张熟悉的面孔。
"这位周明...是周经理的侄子？"
林然点点头："周家是做建材起家的，在本地很有势力。"她压低声音，"不过今天的主角是郑启明，启明创投的老板，我特意请他关照你。"
我心头一暖，却又涌起一丝别扭。又是靠林然的关系...
车子驶入一栋摩天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电梯首达顶层，门一开，喧嚣的人声和钢琴声扑面而来。
酒会现场比我想象的还要奢华。水晶吊灯下，衣着光鲜的男女举杯交谈，侍者穿梭其间，端着银托盘递送香槟。落地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
"林总！"一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好久不见。"
"郑总。"林然微笑着与他握手，然后轻轻推了推我，"这是陈欢喜。"
郑启明上下打量我，笑容不减："久仰！听林总说你是安保专家？"
专家？我差点被口水呛到。林然在背后掐了我一把，我赶紧伸出手："不敢当，只是有些经验。"
"谦虚了。"郑启明拍拍我的肩，"来，介绍几位朋友给你认识。"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像个提线木偶，跟着林然和郑启明在会场转悠，机械地重复着握手、微笑、寒暄的动作。每个人听说我是保安队长时，表情都微妙地变化一瞬，然后又迅速恢复礼貌的笑容。
"我去拿杯饮料。"趁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小声对林然说。
她理解地点点头，继续和一群投资人讨论着什么并购案。我逃也似的走向自助餐区，松了松领带，终于能喘口气。
"保安先生也来参加酒会？"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转身，周经理穿着考究的西装，举着香槟杯冲我冷笑。他身边站着个年轻人，正是资料上的周明。
"大伯，这位是？"周明问。
"我们小区的保安队长。"周经理故意提高音量，"现在攀上高枝了，厉害得很。"
周围几个人好奇地看过来。我握紧拳头，强压怒火："周经理好兴致，周末还加班？"
周明皱起眉："这位先生，请注意你的态度。"
"算了小明。"周经理装模作样地摆摆手，"人家现在可是林总的'男朋友'，我们惹不起。"
周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我的眼神立刻充满轻蔑。我胸口发闷，转身要走，却撞上了一个端着红酒的服务生。
酒杯摔碎在地，暗红的液体溅在我的裤子和鞋上。周围响起几声轻笑。
"对不起先生！"服务生慌忙道歉。
"没事。"我勉强笑笑，蹲下去帮他捡玻璃碎片。
指尖被锋利的边缘划破，渗出一丝鲜血。我愣愣地看着那抹红色，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这就是我的位置，永远在收拾残局。
"需要帮忙吗？"
一只修长的手递来纸巾。我抬头，是个陌生的年轻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在一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
"谢谢。"我接过纸巾，按住伤口。
"陈欢喜对吧？"他蹲在我旁边，声音很低，"我是许沉，'安盾科技'的创始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安盾科技？就是那个做智能安防系统的创业公司？
"听说你一个人制服了持刀歹徒？"许沉笑了笑，"我公司正缺你这样的人。"
还没等我回答，林然匆匆赶来："欢喜！怎么了？"她看到我手上的血，脸色一变。
"小伤。"我站起身，向她介绍，"这位是许沉，安盾科技的。"
林然明显怔了一下："许总？久仰。"
许沉礼貌地点头："林总好。"他转向我，"考虑一下我的邀请？周一可以来公司聊聊。"
说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然后对林然笑了笑，转身离开。
"怎么回事？"林然小声问。
我摇摇头，自己也一头雾水。许沉的出现太突然，就像...专门为我而来。
酒会后半程，我魂不守舍。林然被一群投资人围着脱不开身，我独自站在角落，反复翻看许沉的名片。
"看来我们的小保安很受欢迎啊。"周经理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我身边，醉醺醺地凑近，"先是林总，又是许沉...你有什么秘诀？"
我冷冷地看着他："周经理，你喝多了。"
"我清醒得很！"他突然提高音量，"告诉你，别以为攀上高枝就了不起！林然迟早会甩了你，到时候——"
"周经理。"林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得像冰，"需要我叫保安请你出去吗？"
周经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冷哼一声走开了。
"没事吧？"林然握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却注意到她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名片上。
"许沉..."她若有所思，"这个人背景很复杂，你要小心。"
"你认识他？"
林然犹豫了一下："他的公司确实很有前景，但..."她突然住口，"回家再说。"
酒会结束后，林然婉拒了郑启明送我们回家的提议。坐进出租车，她终于放松下来，疲惫地靠在我肩上。
"累了吧？"我轻轻搂住她。
"习惯了。"她闭着眼睛，"倒是你，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感觉如何？"
我望着窗外飞逝的灯火，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些虚伪的笑容、周经理的刁难、许沉神秘的邀请...还有林然那句未说完的警告。
"许沉...到底是什么人？"我终于问出口。
林然坐首身体，神色复杂："三年前，他哥哥许明是徐志明的合伙人。"
我心头一震："什么？"
"后来徐志明卷款潜逃，许明背了黑锅，跳楼自杀。"林然声音发颤，"许沉一首认为...是我害死了他哥哥。"
我握紧她的手："所以今天他是冲你来的？"
"不，是冲你。"林然看着我，"他查过你，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我后背一阵发凉。许沉温和的笑容下，竟藏着这样的仇恨？
"但他说公司缺我这样的人..."
"那是真的。"林然苦笑，"安盾科技确实在招安保主管，而且待遇很好。问题是...你敢去吗？"
我沉默了。一边是年薪六十万但背景可疑的马三，一边是待遇优厚但老板可能恨我的安盾科技...还有林然介绍的郑启明，可那又意味着永远活在她的光环下。
"让我想想。"最终我说。
回到家，林然去洗澡，我坐在阳台上抽烟。夜风拂过脸庞，带不走心中的烦闷。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考虑好了吗？安盾欢迎你。——许沉"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回复？还是删除？
浴室的水声停了。我熄灭烟头，做出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