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坠入建木根系的黑暗时,掌心的星秤突然发出蜂鸣。青铜表面浮现祖父的指纹,沿着纹路蜿蜒出一条发光的路径 —— 竟指向药王谷的方位。朱八两透明的身体正在消散,他最后抓住李坤手腕的瞬间,饕餮纹在皮肤上烙下谷中老药农的面容。
“回魂草……” 司命的残音在星秤中震颤,“根须缠绕着初代司命的冰晶。”
当李坤跌出根系,药王谷的空气里漂浮着青铜色的孢子。那些孢子触碰到皮肤便化作契约文字,却在触及他胸口的 “童叟无欺” 烙印时发出滋滋声响。远处药田的忘忧藤正在疯狂生长,藤蔓间垂挂着半透明的人形 —— 竟是被契约化的药农。
“李掌秤来得正好。” 老药农从藤影中走出,袖口滑落的艾草香囊里滚出祖父的玉佩。李坤的建木根系突然暴动,他 “看” 到玉佩内部封存着三百年前的画面:祖父在此将自己的寿命典当给西王母,换取 “让孙子活过第九世” 的承诺。
朱八两的残魂突然凝聚在藤蔓上,饕餮竖瞳映出诡异景象:药田深处的回魂草正绽放青铜色的花,每片花瓣都刻着李坤的生辰八字。老药农的拐杖重重杵地,泥土中钻出无数青铜药杵,正是地宫棺椁中的守灵器物。
“你祖父骗了你。” 药农扯开衣领,露出与李坤如出一辙的梼杌纹,“建木需要九世容器的心脏,而你……” 他的声音被突然爆发的藤蔓撕裂,忘忧藤化作巨蟒缠住李坤,叶片张开布满契约文字的利齿。
千钧一发之际,星秤自动钩住最近的药田木桩。李坤借力荡开,却发现木桩截面刻着祖父的密信:“药王谷有叛徒,冰晶在……” 字迹被某种腐蚀性液体溶断。朱八两的残魂突然冲向药田中央的枯井,井口漂浮的雾气里,司命的冰晶正在下沉。
李坤跃入枯井,井水竟是凝固的契约符文。他的青铜化手臂本能地挥出,符文组成祖父的警告:“取冰晶者必死 ——” 话音未落,井底传来锁链崩断声。西王母的蛇尾破土而出,缠绕的冰晶中,初代司命的面容正在融化。
“她早该死了。” 蛇神冷笑,冰晶开始吞噬李坤的意识。他在恍惚间看见初代司命的记忆:为阻止建木暴走,她将神格碎片藏入药王谷,却被叛徒出卖。而那叛徒的面容,与眼前的老药农完全重合。
朱八两的残魂突然撞向蛇尾,饕餮火焰点燃井底的契约符文。李坤趁机抓住冰晶,碎片刺入掌心的瞬间,他的建木根系疯狂生长,穿透蛇神鳞片。但根系接触冰晶的刹那,他骇然发现 —— 冰晶核心藏着的不是神格,而是祖父的半截契约文书,落款日期正是 “癸卯冬至前夜”。
“李大哥,你的根系……” 朱八两的警告太迟了。李坤的身体开始被建木同化,树皮沿着血管蔓延。他望着手中的冰晶,发现文书背面用血写着:“若见此信,立即焚毁玉佩 ——”
老药农的笑声从井口传来,他高举祖父的玉佩,玉佩表面浮现出血色卦象:“乾上兑下,夬。决断之时,必伤至亲。” 蛇神的尾刺穿透李坤肩胛,剧痛中,他看见玉佩里封存的最终记忆:祖父将自己的魂魄一分为二,一半注入星秤,另一半……
朱八两的残魂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饕餮纹暴涨吞噬蛇尾。李坤趁机夺回玉佩,却在触碰的瞬间,玉佩化作飞灰,露出藏在夹层的青铜钥匙 —— 钥匙齿纹与镜渊悬棺完全吻合,而钥匙柄上,刻着朱八两逐渐模糊的笑脸。
药王谷的地面开始龟裂,回魂草的青铜花全部转向李坤。老药农举起装满艾草汁的陶罐,液体表面映出西王母的蛇瞳:“喝了它,建木的养料。” 李坤的星秤突然调转方向,秤盘对准老药农,却显示出 “无物可称” 的空白。
“他的灵魂早被契约吞噬了。” 司命的残音在冰晶中碎裂,“真正的叛徒是……”
话音被震耳欲聋的钟鸣打断。太白山方向升起青铜色的光柱,冬至的月亮竟变成星秤的形状,秤盘上悬浮着九颗跳动的心脏 —— 李坤的九个克隆体正在被建木根系拉扯升空。朱八两的残魂最后一次凝聚在他肩头,小胖子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大哥,甜…… 甜不起来了……”
李坤握紧青铜钥匙,发现钥匙孔正渗出与朱八两相同的麦芽糖香气。药王谷的药田突然全部枯萎,露出地下密密麻麻的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是初代司命被封印的完整神格 —— 而神格表面,刻着西王母与祖父共同签署的契约。
“原来从一开始……” 李坤的声音被建木的轰鸣吞没。他的身体即将完全青铜化,最后一丝意识却清晰无比:祖父用九世轮回设局,真正要献祭的不是他,而是……
老药农的陶罐突然炸裂,艾草汁浇在李坤身上。建木根系疯狂生长,将他与朱八两卷入地底。在完全失去意识前,李坤看见青铜钥匙插入初代司命的神格,钥匙孔里涌出的不是光芒,而是祖父临终前的泪水,泪水坠地,化作千万只衔着麦芽糖的纸蝶。
药王谷的上空,西王母的蛇形虚影发出狂笑,她的七寸处,青铜秤盘的指针开始向 “冬至子时” 转动。而在李坤逐渐闭合的瞳孔里,最后映出的是星秤的终极刻度 —— 那里没有金银,没有魂魄,只有朱八两残留的半块芝麻糖,糖屑正被契约文字啃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