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的伤比想象中好得慢。
"别动!"白素按住我想挠伤口的手,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娇娇姐说了,再感染就要去医院了。"
我撇撇嘴:"痒死了..."
"忍着。"她拿起放在床头的那碗黑乎乎的药,"喝药。"
我盯着那碗散发着诡异气味的液体,胃里一阵翻腾:"这什么啊?闻着像臭袜子泡的茶。"
"老中医开的。"白素把碗凑到我嘴边,"说是能促进伤口愈合。"
"那个怪老头?"我想起前天突然造访的那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自称是游方郎中,看到我的伤口后二话不说就配了这副药,"他靠谱吗?"
白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靠谱。"
我狐疑地看着她,突然灵光一闪:"等等,这药该不会是你..."
"喝不喝?"她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危险的微笑,"不喝我就让芳芳来喂你。"
想到芳芳那丫头拿着勺子追着我满院子跑的场景,我赶紧接过碗,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药汁滑过喉咙的瞬间,我差点把三天前的饭都吐出来。
"呕——"我干呕一声,"这绝对有毒!"
白素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颗糖,剥开塞进我嘴里:"乖。"
甜味冲淡了嘴里的苦涩,我咂咂嘴:"哪来的糖?"
"买的。"她有点得意,"昨天跟芳芳去镇上,用你给我的零花钱。"
我惊讶地看着她:"你会买东西了?"
"嗯!"她兴奋地点头,"我还学会了讨价还价呢!那个卖糖的老奶奶夸我漂亮,多给了两颗。"
我忍不住笑了,结果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白素赶紧扶我躺下,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慢点..."她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绷带,"还疼吗?"
"好多了。"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跳加速,"多亏你照顾。"
白素的脸红了,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像凡人。
——她本来就不是。
这个认知让我心里一颤。一个月前,我还是个普通的农家乐老板,最大的烦恼是怎么多招揽几个客人。现在呢?我床上坐着一条千年蛇妖,而我竟然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欢喜?"白素歪着头看我,"发什么呆?"
"没什么。"我伸手想摸她的脸,却在半路停住了,"就是觉得...挺神奇的。"
"什么神奇?"
"你。"我斟酌着词句,"一条蛇,变,还...还喜欢我。"
白素眨眨眼,突然凑近,在我唇上轻轻一碰:"这样更神奇。"
我的大脑瞬间死机。虽然那天晚上在院子里她己经亲过我一次,但那时候我太震惊,根本没来得及感受。现在...
"你...我..."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白素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山间的溪流:"欢喜,你真好玩。"
我正要反驳,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芳芳的脑袋探了进来:"欢喜哥,那个老中医又来了,说要给你换药。"
白素立刻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我去准备茶水。"
芳芳看着白素离开的背影,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欢喜哥,你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我装傻。
"少来!"芳芳翻了个白眼,"全村人都知道了,云山农家乐的老板被一条白蛇精迷住了。"
我差点从床上跳起来:"谁说的?"
"那个道士啊。"芳芳撇撇嘴,"他到处跟人说咱们这儿有妖怪,还说你被妖怪蛊惑了。"
我握紧拳头:"那个混蛋..."
"不过没人信他。"芳芳得意地说,"村里人都说他是骗子,想讹钱。"
我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芳芳犹豫了一下,"欢喜哥,白素姐她...真的是蛇妖吗?"
我看着她充满好奇而不是恐惧的眼睛,叹了口气:"是。"
"哇!"芳芳眼睛一亮,"那她会法术吗?能呼风唤雨那种?"
"...不会。"
"能变成巨蛇吗?"
"能,但别让她变,娇娇会晕过去。"
芳芳失望地"哦"了一声,随即又兴奋起来:"那她活了多少年?是不是见过秦始皇?"
"芳芳!"娇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别打扰欢喜休息!"
芳芳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了。片刻后,那个白发老中医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茶的白素。
"小伙子,气色不错。"老中医笑眯眯地放下药箱,"来,让老朽看看伤口。"
我乖乖坐起来,让他拆开绷带。伤口比前几天好多了,但依然狰狞。老中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绿色药膏。
"这是..."我警惕地看着那坨像芥末一样的东西。
"放心,不苦。"老中医呵呵笑着,把药膏涂在伤口上。
出乎意料的是,药膏凉丝丝的,瞬间缓解了伤口的灼热感。我惊讶地看着他:"这药..."
"祖传秘方。"老中医神秘地眨眨眼,"专治刀剑伤。"
白素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中医的动作。两人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默契,让我不禁怀疑他们是不是认识。
"好了。"老中医重新包扎好伤口,"三天后就能拆线了。"
"这么快?"我惊讶地问,"医院说至少要两周..."
"西医懂什么。"老中医不屑地摆摆手,"咱们老祖宗的医术,讲究的是阴阳调和,五行相生。"
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素一眼:"特别是对于...特殊体质的病人。"
白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老中医却己经转身收拾药箱,哼着小曲儿准备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诊金..."
"不必。"老中医摆摆手,"老朽行医,讲究缘分。"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对了,月圆之夜,最好别出门。"
我和白素对视一眼,不明所以。老中医却己经飘然而去,只留下一屋子药香。
"奇怪的老头..."我嘀咕道。
白素却若有所思:"他...不是普通人。"
"你认识他?"
"不。"她摇摇头,"但他身上有种气息...很熟悉。"
我没再多问。白素的过去对她而言似乎是个敏感话题,每次提到都会让她情绪低落。
下午,芳芳兴冲冲地跑进来:"欢喜哥!村支书来了,说要见你!"
我心里一沉。村支书王大山是个古板的老头,最讨厌"封建迷信"。如果他也听信了道士的谣言...
"扶我起来。"我对白素说,"去见见他。"
白素担忧地看着我:"你的伤..."
"没事。"我勉强站起来,"总不能躺着见领导。"
客厅里,王大山正襟危坐,面前的茶杯动都没动。看到我出来,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听说你受伤了?"
"小伤。"我勉强笑笑,"王书记有什么事吗?"
王大山咳嗽一声:"那个...最近村里有些传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说你这儿..."他压低声音,"闹妖怪?"
我正想否认,娇娇突然插嘴:"王书记,您也信这些?分明是那个假道士讹钱不成,怀恨在心!"
王大山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素,"这位姑娘是..."
"我女朋友。"我脱口而出。
白素惊讶地看着我,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王大山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愣了几秒才说:"哦...挺好。"他搓了搓手,"其实我来是想说,村里准备搞个民俗文化节,想借你们农家乐的场地..."
我松了口气:"没问题啊。"
"但是..."王大山犹豫了一下,"那个道士说要在同一天搞什么'驱邪法会'..."
我握紧拳头:"他敢!"
"你别急。"王大山安抚道,"村委会己经拒绝他了。只是..."他压低声音,"我听说他联络了几个外地的道士,可能会来闹事。"
白素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我悄悄握住她的手:"谢谢王书记提醒,我们会注意的。"
王大山点点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突然回头:"对了,民俗文化节定在十五号。"
月圆之夜。
我和白素同时变了脸色。等王大山走后,白素立刻关上门,脸色苍白:"欢喜,他们是故意的。"
"谁?"
"道士们。"白素咬着嘴唇,"月圆之夜是妖力最弱的时候,他们选那天..."
我搂住她的肩膀:"别怕,有我在。"
白素靠在我怀里,身体微微发抖:"你不明白...他们不是一个人,是一群。而且..."她抬头看我,"他们发现了夜明珠的秘密。"
"什么秘密?"
白素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我,仿佛一松手我就会消失。
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我站在一片白雾中,远处传来白素的哭声。我循声走去,看到一条巨大的白蛇被困在金色的网中,痛苦地挣扎。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那颗夜明珠...
我猛地惊醒,发现白素不在身边。窗外月光如水,院子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悄悄走到窗边,看到白素和那个老中医站在梨树下,似乎在争论什么。
"...不行!"白素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很激动,"那是我的..."
"丫头,你瞒不了多久。"老中医叹了口气,"他己经开始怀疑了。"
"我不管。"白素倔强地说,"我不会离开的。"
老中医摇摇头:"月圆之夜,他们一定会来。到时候..."
"我会保护他。"白素打断他,"用我的命。"
老中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向我的窗口。我赶紧缩回身子,心跳如鼓。等再探头时,院子里己经空无一人。
第二天一早,我发现枕边多了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几味草药,闻起来和老中医的药膏一个味道。白素说是老中医留下的,能助伤口愈合。
"他到底是什么人?"我忍不住问。
白素正在帮我换药,闻言手顿了一下:"一个...老朋友。"
"你昨晚和他说话了?"
她的手指一颤,戳到了我的伤口。我"嘶"了一声,她赶紧道歉:"对不起!我..."
"我看见了。"我首视她的眼睛,"在院子里。"
白素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白素。"我握住她的手,"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她的眼睛里泛起泪光:"欢喜,我..."
"老板!"芳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客人!"
白素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我去看看。"
我无奈地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叹了口气。伤口己经好了很多,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决定起床看看。
来的是个旅行团,十几个城里人,吵吵嚷嚷地要吃饭。娇娇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白素和芳芳来回穿梭于餐厅和厨房之间。我站在柜台后面,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这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老板!"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招呼我,"听说你们这儿有特色药膳?"
我愣了一下:"啊?"
"就是那个..."他压低声音,"老中医特制的..."
我警觉起来:"谁告诉你的?"
"村里人说的啊。"男人一脸无辜,"说你们这儿有个神医,专治疑难杂症..."
我正想否认,老中医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没错,老朽在此。"
旅行团的人一下子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这问那。老中医捋着胡子,笑眯眯地应付着,眼睛却不时瞟向我这边。
白素端着菜出来,看到这一幕,差点把盘子摔了。我赶紧过去接过盘子:"小心点。"
"他怎么..."白素盯着老中医,声音发抖,"他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皱眉,"但肯定没好事。"
果然,等旅行团的人吃饱喝足,老中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叠黄符,开始兜售"驱邪符"。我气得牙痒痒,正要上前阻止,白素拉住我:"别去。"
"可是..."
"他在帮我们。"白素低声说,"那些符是假的,但能迷惑道士。"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老中医表演。他卖完符,又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降妖水',专克各种妖怪..."
白素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老中医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老朽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什么妖怪。依我看啊,人心才是最大的妖怪!"
旅行团的人哄笑起来,纷纷掏钱买他的"降妖水"。等他们走后,老中医把赚来的钱往柜台上一放:"喏,场地费。"
我盯着那叠钞票:"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你啊,小伙子。"他笑眯眯地说,"那些道士很快就会知道,这儿的'妖怪'己经被人抢先'降服'了。"
白素警惕地问:"为什么帮我们?"
老中医的笑容淡了一些:"因为..."他看了眼窗外,"月快圆了。"
说完,他飘然而去,留下我和白素面面相觑。
晚上,白素格外沉默。我洗完澡出来,发现她站在窗前,望着渐圆的月亮发呆。
"在想什么?"我从背后抱住她。
她靠在我怀里,轻声说:"欢喜,如果...如果我不得不离开..."
"不会的。"我打断她,"我们说好了,一起面对。"
白素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相信我吗?"
"当然。"
"那..."她深吸一口气,"月圆之夜,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那颗夜明珠..."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白素的身体猛地绷紧:"他们来了。"
"谁?"
"探路的。"白素拉着我往楼下跑,"道士派来的小妖。"
我们冲到院子里,只见一个黑影在围墙上一闪而过。白素正要追,我拉住她:"别中计!"
她咬了咬牙,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一个东西从墙外扔了进来,落在我们脚边——是一张燃烧的黄符。
白素尖叫一声,踉跄后退。我赶紧一脚踩灭火焰,把她护在身后。
墙外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白蛇,月圆之夜,就是你的死期!"
白素在我怀里发抖,我紧紧抱住她:"别怕,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