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即便对渣渣了有诸多不满,却也深知在他那看似昏庸无道的内心深处,还是存有一丝善良的。”
“想当初,他也曾对百姓的疾苦有过关切,在一些小事上也展现出过人性的温情。他怎么可能做出秽乱后宫、谋害皇嗣这种违背人伦、伤天害理之事呢?”
“这等恶行,绝非一个有良知之人所能为,更何况他身为帝王,本应心怀天下、庇佑子民,又怎会如此自毁根基、玷污皇家声誉?”
如懿的面庞在凝固的空气中凝成冰雕,下颌的曲线如同淬过寒霜的剑刃,每一道转折都透着肃杀之气。
那双惯常浸润着江南水雾的眸子,此刻却似熔炼着幽冥业火的琉璃盏,幽碧与赤金的焰色在瞳心流转,恍若沉睡千年的玄豹被惊雷劈醒,竖起的瞳仁将温软的眼尾割裂成淬毒的利刃,连鬓角垂落的发丝都浸着凛冽霜意。
她凝视阿箬的刹那,颈间青筋突突跳动如蛇信,喉头滚动着岩浆般的低吼。
这目光如同女娲补天时遗落的赤金流火,裹挟着焚尽九霄的怒焰,誓要撕裂谎言织就的茧衣。
阿箬在灼视中抖若筛糠,冷汗浸透的衣领洇出深色水痕,却见如懿唇畔浮起冷月般的笑纹,那抹笑意未及舒展便凝作冰棱,在唇齿间迸出寒刃相击的脆响。
话音未落,她腕骨间青筋突如铁索虬结,发间那支七宝璎珞金簪轰然坠地。
簪首累丝海棠撞碎时迸出的金芒,惊起檐角栖鸦的哀鸣。
碎金流苏在晨曦中折射出千道锋芒,恰似她碾碎又重铸的信仰,每一片残影都淬着凛冽寒光,将满室虚妄的温情割裂成齑粉。
簪花残骸旁,一滴猩红正沿着她虎口蜿蜒,在青砖缝隙里洇出胭脂血痕,宛如腊月寒梅绽于金粉残雪之间。
嘉贵妃懒懒地倚着朱漆雕花阑干,水蛇腰肢折出惊心动魄的弧度,华服金纹在暮色里流淌着蜜色柔光,恍若暗夜沼泽里舒展的食人花。
绛红丹蔻套着赤金护甲,叩在翡翠烟杆上敲出冷脆声响,每声都像淬毒的银钉扎进人心肺,激得廊下鹦鹉扑棱棱撞碎琉璃灯罩。
黛眉原该是江南烟雨晕染的远山,此刻却凝着经冬积雪,眉梢挑起的刹那,连檐角新挂的铜铃都噤了声。
杏眼本是春水含情,此刻瞳仁却蒙着昆仑玄冰,眼波流转处,檐下新绽的桃花簌簌凋落,在青石板上凝成血珠。
琼鼻若玉山将倾,此刻却泛着冷瓷般的釉光,鼻翼翕动间,似在嗅闻空气中权谋的血腥。
檀口原该吐气如兰,此刻却抿成薄刃,唇角下垂的弧度,恰似修罗场上浸过血水的刀刃。
她忽而支颐望向庭中众人,鎏金护甲折射的冷光掠过阿箬发间珠翠。
风卷起鬓边碎发,她却恍若未觉,鎏金牡丹步摇在鸦青鬓间沉沉晃动,每一晃都似在丈量着,谁离那龙椅上的位置又近了三寸。
周身萦绕的沉水香忽而泛出铁锈味,混着远处传来的丧钟残响,在她眉间凝成抹不开的阴翳。
“我着实赞同娴妃妹妹方才所言。”
“在这后宫之中,诸多纷扰复杂之事,咱们且先将那些暂且不论。”
“单说这渣渣龙,他平日里行事,真真是蠢钝如猪。”
“处理政务时,毫无远见卓识,常常朝令夕改,把好好的朝局搅得混乱不堪;对待后宫之事,亦是如此,行事毫无章法,只凭一时喜好,全然不顾后果。”
“他更是鼠目寸光,只盯着眼前那丁点儿蝇头小利,为了些许小事便能大动干戈,却看不到长远的利弊。”
“就他这般模样,哪有那个能力和本事来精心策划秽乱后宫、谋害皇嗣这等阴险狡诈、伤天害理之事呢?”
嘉贵妃丹唇翕动间,忽有脆若琉璃的笑声自喉间溢出。
本该如清泉泠泠的声线,此刻却似淬了冰棱的银针,挟着十二月朔风的寒意首刺人耳膜。
那笑声裹着金属般的锐角,在众人天灵盖上逡巡游走,激得廊前水晶垂珠簌簌作响,连白瓷杯盏中的碧色茶汤都泛起细密寒纹。
她眼梢斜飞处染着三月桃花的艳色,眸光流转却如浸过蛇窟毒液,眼波每转一寸,暗处便似有鳞甲窸窣作响。
唇畔笑意凝成新月弧度,贝齿间漏出的丁香小舌本该娇憨,此刻倒像淬毒的匕首尖,泛着青蓝幽光。
当最后一声笑音戛然而止,虚空中恍若有冰魄凝结,悬在众人头顶化作千支银箭。
“阿箬,你莫要小瞧了我们这些妃嫔。”
“我们虽身处后宫,可并非有眼无珠之人。”
“每日在这深宫之中,与各路人等周旋,察言观色、洞察人心本就是我们的生存之道。”
满殿呼吸凝成寒霜,唯闻嘉贵妃广袖掠过阑干的窸窣。
纤指抚过鬓边点翠凤凰,金凤口中衔着的红宝衔珠随动作轻颤,映得她眉间花钿愈发明艳如血。
这笑容恰似艳鬼披着美人皮,每道皱褶里都藏着淬过尸油的刀光,连鬓角金丝累珠步摇的流苏,都成了索命的银丝绦。
“这渣渣龙若真有那等阴谋诡计,又怎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我们在这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手段没识破过?”
“他若真有此等恶行,定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又怎会至今都无人察觉?”
“你此番无端猜测,实在是有些莽撞了。”
嘉贵妃猝然偏了偏头,动作轻得像三月初柳迎风,带着骨瓷杯碰着青瓷盏的慵倦。
鬓边那支点翠衔珠金凤步摇霎时颤动起来,金翅上錾刻的羽纹在夕照里化作液态,恍若凤凰浴火时抖落的熔金,顺着流苏滴滴答答坠落。
那双嵌着鸽血石的凤眼忽明忽暗,随她转眸时折射出妖异血芒,倒像是朱雀瞳仁里燃着两簇幽冥鬼火。
步摇垂珠相击,泠泠如冰泉漱石,又似环佩鸣风。碎玉般的清响惊起花间栖蝶,连池中锦鲤都甩尾溅起珠帘。
斜阳穿过花影,将步摇上的东珠映成七彩琉璃,流转间竟在青石地上投出斑斓星图,晃得宫女手中菱花镜险些失手。
满园芍药正簪着珍珠蕊,牡丹擎着玛瑙盘,原该是锦绣堆成的富贵乡。
可当金凤步摇掠过花丛时,那些娇客忽地失了颜色——芍药成了褪色的胭脂纸,牡丹化作揉皱的蜀锦,连绿萼梅都蔫头耷脑,活似被抽走了精魂。
嘉贵妃唇角勾起的弧度,恰似刀锋掠过冰面,那抹冷笑里淬着三分睥睨七分轻狂。
她款步移形时,裙裾扫过之处,新开的月季都垂了头,仿佛连花香都掺了龙涎香的贵气,再不敢与这凤凰金辉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