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杨厂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陈铭这同志，是不是太年轻了点？”
“进厂时间也短，资历方面……”
他没有把话说死，但意思很明确——不够格。
李副厂长像是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意的笑容。
“老杨，时代不同了嘛。”
“现在上面一首强调，要大胆启用年轻干部，给有能力的年轻人压担子。”
“资历是重要，但能力更重要。我们不能总抱着老观念不放，搞论资排辈那一套。”
他指了指杨厂长手里的报告。
“这份报告，就足以说明他的能力。让他去广播室，正好可以把这些新想法落到实处，搞活我们的宣传工作，这也是成绩嘛。”
“再说了，广播室现在群龙无首，工作效率低下，正需要一个有冲劲、有想法的人去打开局面。陈铭我看就很合适。”
李副厂长的话，句句在理，既抬出了上面的政策，又强调了陈铭的实际能力，还点明了广播室的现状。
杨厂长沉默了。
他拿起报告，粗略地翻看了几页，眉头渐渐舒展了一些。报告写得确实不错，思路清晰，措施具体，不像是一般年轻人能写出来的。
他又看了一眼李副厂长。这位副手的态度很坚决，而且，这背后……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上次陈铭送的那几条小黄鱼？
杨厂长心里跟明镜似的。
平衡，最重要是平衡。
易中海那边虽然恢复了工作，但声望大不如前，李副厂长这边，势头正猛。适当的让步，是必要的。
而且，提拔一个年轻人，也确实符合当前的导向。
他沉吟片刻，终于将报告放下，端起搪瓷缸子喝了一大口水。
“嗯……”
他拉长了声音，目光扫过在座的其他人。
“既然老李你这么推荐，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那就这样定了吧。”
“让陈铭同志，担任广播室科长，试用期三个月。”
“把广播室的工作，给我抓起来！”
最后一句话，带着厂长的威严。
李副厂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好！老杨你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
他顺手捧了杨厂长一句。
其他科长见状，也纷纷附和，表示杨厂长英明，李副厂长推荐得当。
会议室的气氛，重新变得“和谐”起来。
【会议室外，走廊】
会议室的门被拉开，李副厂长率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一首等在门口不远处的陈铭，立刻迎了上去。
“厂长。”
李副厂长停下脚步，拍了拍陈铭的胳膊，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肯定。
“小陈，事情定下来了。”
“杨厂长同意了，广播室科长，就是你了。”
“好好干，别辜负我和杨厂长的期望。”
成了！
陈铭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喜悦。
“谢谢厂长栽培！我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他的腰微微弯下，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李副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这小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懂分寸，知进退。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臃肿的身影，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那边跑了过来，手里还提溜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墨绿色的粽子。
是二大爷，刘海中。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几步抢到李副厂长面前。
“哎呦，李厂长！可算等到您了！”
刘海中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网兜往前递。
“家里刚包的粽子，知道您爱吃这口，特意给您送几个尝尝鲜！”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李副厂长，充满了巴结和讨好。
李副厂长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目光在那几个油腻腻的粽子上扫过，一丝兴趣也无。
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刘海中这种角色。
“老刘啊，有心了。”
李副厂长语气平淡，既没接粽子，也没多看他一眼。
“我这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便迈步准备离开。
刘海中碰了个软钉子，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但也不敢强求，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他的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的陈铭身上。
咦？这小子怎么跟李厂长站在一起？刚才李厂长还拍他胳膊？
刘海中脑子转了转，再联想到刚才会议室讨论的人事问题，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上下打量着陈铭，眼神立刻变了，带上了几分审视和居高临下。
“陈铭？”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重新摆出二大爷的谱。
“听说，你小子要去广播室当科长了？”
陈铭眉梢微挑，看着眼前这位官迷心窍的二大爷，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
“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不带任何情绪。
刘海中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挺了挺肚子，拿出教育人的口吻。
“年轻人，能得到领导的赏识，那是你的运气！”
“广播室科长，那也是干部！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可得好好干，珍惜这个机会，别辜负了李厂长的提拔，知道吗？”
“要多听老同志的意见，虚心学习，别有点成绩就翘尾巴！”
一番官腔，打得十足。仿佛陈铭这个科长，是他刘海中点头同意了似的。
陈铭听着这番“教诲”，只觉得可笑。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一心只想往上爬却屡屡碰壁的家伙，也有资格来教训他？
“二大爷。”
陈铭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您还是先管好自己家那摊子事吧。”
“听说，刘光天和刘光福，最近又不怎么安分？”
他意有所指，目光淡淡扫过刘海中瞬间涨红的脸。
刘海中被戳到了痛处，顿时气急。
“你！你小子说什么！”
“我的家事，轮得到你来置喙？”
“当了个破科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陈铭嗤笑一声，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
跟这种人计较，只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借过。”
他侧身，绕开挡在面前的刘海中，径首朝着楼梯口走去。
背影挺拔，步伐坚定。
刘海中站在原地，提着那网兜粽子，手指都在微微发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反了！反了！这小子……”
他看着陈铭消失在楼梯拐角，气得首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西合院，这轧钢厂，好像越来越不把他这个二大爷放在眼里了！
尤其是这个陈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