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不过确是是那些人能干出来的事。”
许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上他实在是没办法和苏颖共情。
他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事情的漏洞，而不是那个姑娘的可能存在的经历。
“苏颖同志，作为一名公安，你不该让情绪影响你的判断。
就算你的判断是正确的，林志升的媳妇儿是被资本家抛弃的丫鬟，她就有可能接受林志升这样一个男人，任由他磋磨过完这一辈子么。
她有太多机会改变走出这个牢笼了，还能让林志升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不要忽略了，能打扮成小姐的丫鬟，本身的底子不会差，同时有很大的可能认识字，这样的姑娘有太多更好的选择了。”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马上回来。”
苏颖愣怔了片刻，抱歉一声小跑着进了后院，在食堂边上的洗手台洗了一把冷水脸。
许舟说的对，刚才她让情绪左右了判断。
忘了师父曾经的告诫。
愤怒和怜悯，无法带来真相。
而这一次的失态，还是她自已挑动的情绪，这种错误犯得实在是太低级，太不应该。
想到这里，苏颖缓缓在后院打起了拳，不过一分钟不到，心绪就彻底稳定了下来。
每个人都有平心静气的办法，师父是哼唱听不出调的歌，而她的办法就是打拳。
许舟一根烟抽完，准备再续一根的时候，就看见苏颖笑着跑了回来。
“看来你调整的很不错，擦一下头发。”
许舟掏出一块手帕递给苏颖，见她没接笑着说道：
“放心，这块手帕是新的，我不习惯用手帕，是我妈非常让我每天带着的。 ”
“谢谢，不过不用了。许舟同志给女同志递手帕，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苏颖嫣然一笑，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了刚才不小心被水沾湿的头发。
“哈哈，好像是这样，以后会注意的。”
许舟尴尬的笑了笑，想了想这年头谈个对象在外面都不敢牵手的状态，发现自已确实是太过孟浪了。
还好递手帕的对象是苏颖这个直爽的姑娘，不然怕是真得闹出点乱子来。
哪怕穿过来这么久，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没办法注意，下意识的就忽视了。
苏颖微微一笑，话头一转进入了工作状态：
“闲话就说到这里，刚才我想了一下，你说的确实没错，林志升的媳妇儿非常值得怀疑。
不过我觉得，对于她的调查，我们应该延后，至少在处理了目前我们手里的敌特案件之后。”
“时间太，不然我倒是觉得，她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按照林志升描述的情况来看，不是他媳妇儿出了问题，就是身份审查环节出了问题，还有街道办也逃不过。
我不觉得，林志升值得敌特动用那么大的能量来保护，我并没有看到他身上任何特殊之处。”
许舟之所以对林志升的媳妇儿感兴趣，就是因为这女人的身上有太多的不合理。
不管从哪个方向想，都会有解释不通的地方。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反常了，更反常的是林志升对此似乎一无所察。
苏颖抬手看了眼手表，笑着说道：
“现在是早上八点二十分，江澈同志去纺织厂调查，至少需要两个小时。
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提前审讯完林志升，剩下的时间我们可以去冶金厂家属院走访调查一下。”
“那还等什么，我觉得他会好好配合我们的，不是么。”
许舟点上一根烟走进了审讯室，苏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跟着走了进去。
在付出了两根烟的代价后，两人顺利从林志升嘴里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
“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走出审讯室，苏颖便抬手看了一眼表，笑着说道。
“先去冶金厂家属院吧，至于他说的，之前对冶金厂库存金属的贩卖，我觉得和我们目的没有太大的关系。
那个和他同院叫六子的工人，可以让冶金厂那边先控制起来，电话可不是摆设。”
许舟依旧坚持去冶金厂的家属院看看，倒不是他有多相信自已的直觉，而是冶金厂离得太远了，一来一回就得快一个小时。
哪怕对自已非常有自信，他也不敢说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在十几分钟内能突破一个敌特的心里防线。
“电话我来打吧，让那边先审讯起来。”
苏颖虽然觉得这个六子只是被牵扯出来的一条小杂鱼，不可能知道什么消息，但秉承着不放过任何线索的想法，还是决定让冶金厂那边帮个忙。
都是兄弟单位，她也不怕这个小人情还不上。
十几分钟后，许舟和苏颖骑着所里的自行车，到了冶金厂家属院所在的巷子。
停下车慢慢靠近林志升家的院子，许舟小心翼翼的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看上去满是书卷气的姑娘，正带着三个孩子围坐在石桌旁，教着几个孩子认字。
散落的碎发，让许舟看不真切姑娘的模样，但仅凭这一身书卷气，这姑娘就已经把很多人比下去了。
“难道是我想错了？”
苏颖同样探头探脑的往院里看着，一眼看过去不自觉对自已先前的猜测产生了怀疑。
这副样子可不是什么小姐的贴身丫鬟能养出来的，怎么看都是那个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姑娘。
“公安同志，你们是找人吗？我们院小，就只有三户人家，不知道你们找谁？”
就在两人想着再看看的时候，院子里的姑娘忽然转过头来，温婉的笑着说道。
两人看到姑娘的正脸又是一愣，姑娘长得太干净了。
没错，就是干净，一眼看上去，只感觉这姑娘没有沾染过尘世的喧嚣，眼睛中闪烁着澄澈的光芒。
许舟下意识看向了身边的苏颖，她眼中也有着光芒，不同的是苏颖的清澈的眼中满是希望，而这姑娘的眼中有得却是平和。
……
两人这里忙着调查的时候，江澈这边同样在努力。
造纸厂厂长办公室内，江澈和造纸厂厂长黄牧寒隔着一张办公桌，面对面坐着。
“阿澈，我不会违反纪律，你没必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黄牧寒揉了揉眉心，满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发小。
“老寒，没让你违反纪律，我只是想知道，最近造纸厂有没有特殊任务或者紧急任务。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造纸厂很有可能被敌特盯上了，这两天就会动手。”
江澈同样满是无奈，这家伙实在是太轴了，都到什么时候了，还什么都不肯说。
“我会让保卫科加强戒备的，或者你可以带着人在我们厂里好好检查一下。
既然对我们厂动手，敌特不会什么都不准备不是么。”
黄牧寒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们厂造的可不光是普通的纸，容不得出一点问题。
但这个消息是绝密，签过保密条例的，他绝不能透露出去，哪怕是整个厂都烧了都不能透露半点。
“我明白了，一会儿我就带人过来，希望你这边能安排保卫科的同志配合我们的工作。
老寒，说实话从你调到造纸厂之后，我们的关系是越来越远了，平时我们的聚会你也从不过来，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澈知道再争取也不会有更好的结果，叹了口气就转身离开，回去喊人了。
虽然很想和老寒多说几句，但时间紧迫，现在验证许舟猜测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等事情结束再谈。
黄牧寒看到江澈离开，缓缓靠在了椅子上，眼中满是坚定。
从答应爷爷调来造纸厂当厂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条路会无比孤单。
为了防止自已说漏嘴，无意间透露出什么，他必须远离所有朋友，拒绝任何聚会，同时在厂里还要做到真正的公正无私，让所有人对他敬佩又畏惧。
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这个还没有对象，以后也不会有对象的人，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还真是难熬啊，任厂长在这种情况下坚守了五年，也不知道四年后他的继任者又会是谁。
江澈并不知道自已的发小接受了怎样的任务，急急忙忙的赶回了交道口派出所。
而这时候，许舟和苏颖已经在派出所门口等着他了。
“看起来，江队在造纸厂并不顺利。”
“喊上所里的所有人跟我走，造纸厂那边答应了，配合我们全厂检查。”
江澈停稳自行车，气还没喘匀，就大声说道。
“不能喊上所有人，我们两个跟你说去就行了。”
苏颖摇了摇头，似乎早就知道江澈会这么说。
“如果造纸厂确实是敌特这次的目标，我们调动这么多人过去，只会给他们创造更多动手脚的机会。
再说所里总共就那么点人，就算全散出去，也不会比我们几个过去有用多少。
造纸厂能让敌特盯上的，无非就那么几个地方，我们一个个地方检查，几个小时足够了。
速度快的话，说不定我们还赶得及回来吃午饭。”
许舟身上已经没了之前的紧迫感，在林志升的院子里，他和苏颖已经问到了想要的信息，从那个姑娘嘴里。
“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江澈见两人把握十足的样子，疑惑的问道。
“边走边说，我们确实是查到了点东西，基本可以确定，对方的目的就是造纸厂。”
许舟倒也不藏着，这不是装的时候。
于是江澈刚回来，又骑上车和两人一起往造纸厂赶。
“我们在你离开之后，审讯了林志升，从他那里发现了他媳妇儿有问题，我们就在你回来之前去了一趟他家。”
在骑到一段周围没人经过的巷子时，苏颖才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许舟没有插话，只是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确保在有人经过的时候可以提前提醒苏颖。
“我们进院子之后，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本以为是林志升的媳妇儿，没想到只是院里的住户，是图书馆的管理员。
她告诉我们，昨天傍晚林志升的媳妇儿就离开了院子，让她帮忙照看三个孩子。
之前她在上班的时候，看见过林志升的媳妇儿和造纸厂的保卫科科长在图书馆的角落换过书。
在交换完之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离开了图书馆，在此之前林志升的媳妇儿在图书馆里看了很久的书。”
“太巧了，而且所有事情都是那个图书管理员说的，我有理由相信她是故意在那里等你们，就为了个告诉你们这些消息。”
江澈眉头深深皱起，苏颖说的这些，非但没让他对许舟的推断产生信心，还让他心里更加没底了。
“忘了告诉你，那姑娘姓池，图书馆馆长池如山是她父亲。
还有周围院子我们看还有时间也走访了一下，可以确定林志升的媳妇儿昨天傍晚背着包裹走了”
苏颖笑的眉眼弯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转头看向江澈。
而她并没有失望，在听到姑娘姓池后，江澈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没绷住。
这小师妹是不能要了，她就是故意等着他出丑呢。
早说是池老的孙女，他哪里会说刚才那些话，怀疑他是敌特，也不能怀疑池老的孙女啊。
“林志升这么多年一直被耍的团团转，他媳妇儿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上线，是故意留下来的敌特。
不是他当了敌特，敌特才帮他隐藏了他的那些龌龊事，而是因为敌特需要一个让他媳妇儿留在城里的身份，才选中了他，针对性的对他进行了策反。
而且看那几个孩子各不相同的模样，我很怀疑那三个孩子并不是林志升的，甚至不是他媳妇儿的。”
许舟补充了一下苏颖没有说的信息，不过却没有说另一个他都觉得有些离谱的猜测。
目前还是得以造纸厂的事情为主，至于逃跑的这个敌特，等处理完造纸厂的事情，腾出手之后，总能抓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