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室外，满是术式密布的观测站中。
几位身穿红色制服的A级人员，正在透过视窗，观测灾厄巫女动静。
“11月18日，上午9：28，灾厄巫女苏醒，无异常……”
“9：29，灾厄巫女开始和9527对视。对视时长10秒。9527无异常。”
“9：30，灾厄巫女开始和6496对视。对视时长2.5秒。6436……爆炸了。”
随着其中一人如此纪录，另一位明显年长的A级人员缓缓点头。
“让理智更高的奥术师做调查员，应该能取得更好的效果，继续观测。”
观测站中，只剩下打字机的跳跃声音。
这些重要数据，将会通过电缆，呈送给尊敬的会长大人。
孟云眼睁睁看着6436突然双手抱头，眼珠膨凸。
最终哀嚎一声，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爆开。
砰！
血污飞溅到孟云身上。
若非经历过斩杀魔兽的尸山血海，孟云没准还真会惊叫起来。
但此刻的他，内心早已阅尽千帆。
孟云默不作声，想要施展炼金术将污痕清除，却无奈发现，这里屏蔽了元素流动，没有能量来源，奥术无法施展。
思来想去，他直接走到银发少女跟前。
少女也将目光，一眨不眨投向孟云，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毫不停留地向自已逼近。
孟云隐隐觉得，她那宛若万古寒冰，亘古不变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闪烁，和错愕。
但孟云依旧毫不在意。
既然自已没被初见杀，那死亡可能性就大大降低。
没准干完这一票，还真能重返社会，体验一把奥术师美好生活也不一定。
带着这般念头，孟云已经走到少女两米之内。
“别再靠近。”
“你会死。”
少女明明没有张口，明明只是面无表情注视自已，但有一道清冷淡漠嗓音，就这般轻轻叩响孟云心门，在心房中响起。
精神感应。
一种玄妙无比的能力。
可惜不是奥术。
不然孟云很快就能偷师，将来当魔术师招摇撞骗。
脚步再度向前。
一米。
少女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但在孟云耳畔，突兀响起无数诡异呢喃。
如同来自上古的低语，晦涩难懂的发音，一步步扭曲侵蚀孟云理智，试图将他拉进堕落深渊。
孟云置若罔闻。
除去不屈意志加成，在魔种熏陶下，孟云早已视这等蛊惑于无物。
少女精致无瑕俏脸上，罕见浮现一抹疑惑。
似乎是在好奇，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为何能堂而皇之靠近自已。
而没有被那莫名诅咒侵蚀心智，撑爆脑袋。
明明其他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孟云没有多想，终于来到少女跟前。
他只想将身上的血污清理干净。
蹲下身子，孟云单膝跪地，如同觐见公主时，那王座下最为虔诚的骑士。
少女金色目光注视着孟云，心头没来由轻轻震颤。
从没有人，对她露出过这般姿态。
她拥有的，只有恐惧和愤怒，利用和出卖，仅此而已。
在少女略微动容目光下，孟云轻轻柔柔，用手捏住她长长裙摆一角。
然后将自已的脸贴了上去。
蹭蹭蹭。
直到血污全被擦干。
少女感觉自已受到了冒犯。
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滑稽的，愚不可及的冒犯。
以至于她一时不察，竟是忘记生气，忘记质问，忘记把他一把拿下。
明明她轻轻伸手，就能把这个人额头洞穿。
这时，孟云已经心满意足起身。
“你，刚刚在干什么？”
少女心声，再度从孟云心中响起。
“如你所见，我在擦脸。”孟云摊手解释：“我有一点微不足道的洁癖。”
“洁……癖？”
少女歪头，老古董的眼神搭配青春外表，让孟云产生时空割裂的错觉。
“你也有吗？”孟云突然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
“嗤啦——”
布帛撕扯声音响起。
孟云将沾有血污的衣裙一角，直接撕扯而下。
露出少女一截纤细大腿，和洁白丝袜。
“这样，你身上也干净了，皆大欢喜。”孟云笑道。
少女望着孟云手上属于自已的衣裙碎片，脸上，第一次露出错愕表情。
她这是，被调戏了？
久远到从未使用过的词语，被她从脑海中挖掘出来，套用在自已身上。
无形波动扩散，明明元素流动已经屏蔽，孟云还是感受到风的气息。
这是和奥术无关的，一种近乎天赋，近乎规则的能力。
想要风来，风就来了。
冷风拂面。
观测站中。
“灾厄巫女进入第二阶段，已经突破元素屏蔽，成功汇聚风之力！”
“9527……继续观测！”
风在流淌，愈发剧烈。
清风，即将化作狂风。
“乖，别闹。”
孟云轻轻伸手，将掌心附在少女头顶银发上。
还轻轻抚摸几下。
头发软软的，不知道基金会，有没有为收容物提供定时的毛发修剪和清洗服务。
喧嚣的风停了。
灾厄巫女觉得，短短数秒带给自已心境的变动，比过去无数年加在一起都多。
身为收容物，她一直是被人类畏惧利用的存在。
像这种被人类男性抚摸头顶，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该怎么形容呢？
该夸赞这个人手掌温暖？
还是该震怒他对自已的一再冒犯？
这种体验，让她都理屈词穷。
但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种体验，她并不讨厌。
反而隐隐间，似乎已经在内心深处，渴望很多岁月。
这种被称之为人的感觉。
灾厄巫女身为收容物，曾经无数次逃脱基金会掌控，但却没有什么作恶心理。
有次被基金会寻回时，她正坐在城中小河边，一边望着面前潺潺流淌的河水，一面吃着手上的甜甜圈。
但人们都害怕她，连这样简单的休闲都不会给她。
只要那种装置靠近她，她就会变成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机器，工具。
扫清障碍也好，铲除异已也罢，都违背她的本愿。
现在，居然有个人站在自已跟前，用手轻轻抚摸自已头顶，还温柔说着：
“乖，别闹。”
灾厄巫女感觉有些委屈。
她突然解开上衣第一颗纽扣，将衣襟撕扯而开。
孟云低头，恰好能看到她白腻精致的锁骨，和一块泛着光泽的绿色宝石。
再往下他不敢看。
这块宝石，是她身为收容物的证明。
“请不要这么对我，我不是人，只是一件物品。”
绿宝石在闪烁，少女心声在孟云心中响起，试图用这种抗拒姿态，将他狠狠推远。
但她自已都没有意识到，这种想法，其实更像是一种无声的祈求。
求求你。
救救我。
求求你。
再靠近一点。
她渴望成为人，拥有一个平凡的，普通的人所能拥有的一切。
“乖，快把衣服穿好，我可没带回礼。”面对灾厄巫女贫穷且慷慨的馈赠，孟云哑然失笑。
依旧轻轻拍着灾厄巫女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