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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东京的电车隆隆驶过后,两人从道口抬起的横杠下走过,不知道天道芽衣要带着自己去哪里的阿良良木矢顺着从她手腕传来的力道,漫步走过尘沙飞扬的铁轨。

“我们这是要去郊外?”

眼看那座由钢筋银膜浇筑而成的城市离他们越来越远,阿良良木矢不由出声问道。

乌鸦从头上掠过,像座孤独的空岛飞往远方。

“不是。”

天道芽衣摇了摇头,发尾荡漾着,于是头发上绑着的蝴蝶也随着飞舞起来。

“不是,那你怎么带着我越走越远,难道说,你想带着我私奔吗?”

“好啊,那就私奔怎么样?”天道芽衣的眼睛亮了起来,浅浅地微笑着。

“那就私奔咯。”阿良良木矢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惜只有一天的私奔时间。”她又叹了口气,飞舞的蝴蝶于是又停了下来,呆呆地漂浮在眼前。

“一天的时间也是时间,所以你又带我去哪里?”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

“倒不是怕,只是怕你找个小树林把我埋了。”

“哼。”

天道芽衣像是动漫里的傲娇角色一样哼了一声后,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建筑说道:“本来我是想带着哥哥你去游乐园的。”

“然后呢?”

“然后,你刚刚那番话让我想明白了。”

“不去了?”

“不去了,没什么意思。”

天道芽衣牵着他的手紧了紧:“去什么游乐园,太不符合我的爱好了,而且,你和我们也一起去过太多次了,不想去了。”

她的语气满是之前不会露出的嫌弃。

“那这是哪里?”

“图书馆。”

“所以,你的约会就是带我来图书馆看书?”阿良良木矢愕然的同时又不免感到有几分的好笑。

这简直就是和动漫里的某些超级直男学霸一样的操作。

“不然呢?”

少女得意地哼了起来:“先不说这个地方肯定是其他人不会带你来的地方,况且,我本身也觉得哥哥应该多学一些东西才是。”

“为什么?”阿良良木矢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道。

“因为我希望哥哥能变得更加优秀,虽然说有那个源家的大小姐,你将来的资源肯定不会差就是,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变得更加优秀一点。”

天道芽衣神情淡然,但另一只小手却是紧张不安地不停握松着。

“怎么了?”

见他许久没有开口,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天道芽衣顿时又慌了起来,连忙再次开口道:“当然,如果哥哥不喜欢学习的话,我也不会强逼你的就是了,哥哥就算不学习也没关系,大不了以后我养着你就是了。”

“噗——”

阿良良木矢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当他看见少女听见他笑声而变得茫然无措的害怕眼神,他就更加不可抑制地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哥哥……”天道芽衣的神情仍在茫然与害怕,像是电线上找不到同伴的乌鸦一样。

那双晶莹透澈的眸子渐渐地蓄起水雾,就像是因旱期干涸的湖泊在雨水里重新上升的水位一样,清晰地能让人看见它的变化。

于是,这次轮到他慌了起来。

“芽衣,我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别哭,我只是觉得你刚刚明明才说要做自己,结果转头就开始担心起我的态度,所以才笑了而已,我会好好学习……”

然后,他说到一半时,就轮到憋不住笑容的少女一副恶作剧成功一样捧腹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好啊,你在骗我?”

阿良良木矢也马上反应过来了。

“谁叫哥哥你刚刚笑我呢?”

天道芽衣得意洋洋地笑着,睫毛上还挂着一颗硕大的泪珠,就像是东京早晨路边两侧柏树上的露珠一样。

五分钟后,两人走到那座人迹罕至到让人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建在这里的图书馆前。

透过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座足有两层的图书馆里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个人的存在。

红木书架上整齐地放着崭新的书籍,座椅与桌子都一尘不染。

天道芽衣取出一张卡,在门口的识别器上滴了一下,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空调的冷气便驱走了两人一路走来时的热气。

“哥哥,等一下。”

他正想跟着天道芽衣走进去的时候,天道芽衣却是停住了脚步,然后从裤子隐蔽的口袋里取出手帕,踮起脚尖,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这里,是我以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天道芽帮他擦完汗了之后,转身看向身后高大的图书馆。

“自从爸爸走了以后,整个家里在我眼里都是一片的昏暗,而姐姐,她也从来都不怎么在意我,所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

阿良良木矢没有开口,静静地听她说着话。

“因为这里一直都没有什么人来,所以每次来这里的时候,每当无人的时候,我都会有种唯独这里是属于我的感觉。”

天道芽衣浅浅地笑着,脸上的表情让人看着便感到快乐。

然后,她的表情开始夹带起了些异样:“当然,也只是之前而已,自从我一次因为看书太晚回去的路上不小心被一个流浪汉尾随之后,我忽然对于这个地方就感到了畏惧,这里离车站不远,他没有机会做什么,而且也不是我乱说,以我的武力,对付一个流浪汉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感到害怕。”

“芽衣。”

阿良良木矢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了她。

“可能是因为他的身影和爸爸有点像,又或者是他的样子实在太不堪入目了,简直和恐怖电影里的妖魔鬼怪一样,又是在夜色里,总之,在那个时候,我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她叹了口气,又笑起来,眼中里所蕴含的却是某种悲伤的情绪。

可能是在思念着父亲,也可能是在感慨着自己的懦弱。

“或许也是在某个时候,姐姐和我便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吧。”

‘这一点?’

“说到底,我终究之所以将这里当做的我的安全屋,便是因为姐姐无法给我带来安全感。”

天道芽衣自顾自地说道:“姐姐终究只是姐姐,再怎么她都依旧只是姐姐,姐姐不是父亲,也不是哥哥,然后,就有了你和叔叔的出现。”

说到这里,她微笑起来:“姐姐其实一开始是打算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促成母亲和叔叔之间的事情,她会在学校的时候先以心理老师的身份和你进行沟通,然后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用和我那次喝醉酒时同样的手段来让你接受她。”

阿良良木矢吃了一惊,然后记起了和她们姐妹两人第一次模拟时的事情。

“…那个时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哥哥应该还是一个在班级里遭受着冷暴力的少年,你想一想,如果那个时候,姐姐像是天使一样地出现在你面前时,成为唯一一个会关心你,照顾你的人时,你会怎么想?”

随着她的述说,阿良良木矢仿佛也想象到了那个场景一样地笑了起来:“那我肯定会觉得这个人真是天使。”

“是啊,你会无条件地信任她,将什么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和她说,但你又清楚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时候,于是你只能将这份思念藏在心里。”

“然后某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突然诧异地发现她变成了我的姐姐,心底肯定会欣喜若狂又失落着,因为我和她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但同时我们之间在一起的可能性又变得更低了。”阿良良木矢也跟着她的思路说了下去。

“然后,直到那一天她骗你同一起喝酒,然后在酒精作用下,你们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你会变得愧疚不已,痛骂自己是个畜生,居然做了那种事情。”

“最后,她会温柔原谅我,而我也将沉浸在那温柔乡里,不可自拔。”

天道芽衣和他对视着,旋即两人都笑了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在姐姐心里,事情就应该是这么发展的才对,只可惜……”

天道芽衣以一种很可惜的语气说道:“因为我的问题,所以姐姐不得不提前启动了这个计划。”

“是啊。”

“所以,直到那之前,我一直都以为姐姐还是喜欢我的,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天道芽衣的脸色没有平日里提到她时便会显现的愤怒,而是如死水般的平静。

‘简直就像是伪装出来的一样。’

阿良良木矢心中忽然冒出来了这个想法。

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想说,她现在的平静是伪装出来的,还是过往的愤怒是伪装出来的。

“是啊。”

这一次的是啊,比起上一句,要低沉得多。

因为阿良良木矢知道让天道沐月产生变化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他的出现。

“不过现在,我已经看开了。”

她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情一样说道。

“看开了?”

“是啊,现在我已经有哥哥了,我已经不怕了,所以,这里如今又重新属于我了。”

少女浅笑起来,在高大的红木书架下,像是朵冷傲的荷花般在夏日里徐徐盛开。

“难道不是属于我们两个人吗?”

阿良良木矢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向泰坦尼克号里的男主一样大声道:“我是图书馆之王。”

然后,他的眼神刚好与瞥见图书馆深处一个好奇探出头来的少女眼神对上了,顿时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

‘等以后有钱了,一定要把这里买下来。’

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这样以后喊这句话的时候,对方就不会尴尬了。

“噗——”

天道芽衣噗嗤地笑了一声。

“哥哥。”然后,她轻声说道。

“嗯?”

天道芽衣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阳光宛如细粉一样在她脸旁纷飞。

那双明亮澄澈得像是挪威森林中心那最静谧的湖泊一样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这就是我的全部了哦。”

“什么?”阿良良木矢有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识地问道。

“秘密,这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秘密了。”

她的眼神迷离,表情却又十分的清醒,踮起脚尖,郑重地在他唇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从今往后,天道芽衣这个人,对你来说,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也没有什么吸引力,哥哥,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也在等知道哥哥你的全部秘密的那天哦。”

阿良良木矢心头一跳。

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指那些模拟器记忆的事情吗?

不,应该不止是那些莫名产生的记忆,应该还包括了其他的一些。

或者说,不管是哪个,在她看来,其实都是一样的。

只要是有关于她所不知道的他的事情,她都想知道。

阿良良木矢想开口,试图将那秘密给说出口。

但天道芽衣却根本没有想在这个话题上停留的意思,就像是随口一提的小事一样摇摇头就把它给丢到身后去了。

她恋恋不舍地推开了他,说道:“好了,不说废话了,赶快看书吧,明天轮到其他人的时候,哥哥你肯定就不会看了。”

“我可以在心里看。”

心中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的阿良良木矢跟上前,轻轻地抓着她的手。

因为他知道这么做了,她便会开始在心里挣扎。

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是束缚自己,想给他制造一个可以安静的看书环境,他便越希望她来打扰。

当然,这并非是他不喜欢看书的意思,而是他想看她挣扎困惑的表情。

因为这或许能让同样在心里挣扎困惑的他心里好受一点点。

“心里看……”天道芽衣神色微微悸动了一下,但旋即又偏过头,嘀咕道:“肯定又是在骗我的。”

“不会骗你的,真的。”

“……”

天道芽衣没有说话,只是十指相扣的娇嫩手掌忍不住地又用力再握紧了一些。

“那你……看什么书?”

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改了口。

因为她害怕那一天永不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