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回收站，马海涛就拿出手铐将老瞎子铐了起来，并拿出衣服盖在他双手之间。
“我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吗？”张瞎子面无表情的问道。
“怎么，不再挣扎一下？”马海涛笑道：“这会儿还没到审讯室，你可以先想想待会要跟我们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胡向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老张，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之前你骗我一次，让你逃过一劫，现在该你还我了。”
张瞎子不置可否的说道：“胡所长，我付出一只眼睛的代价，才换来多活五年的机会，怎么能是骗？”
“你这么说……也对！”胡向东失笑道：“我很不理解，既然那时候你已经躲过搜查了，为什么不离开呢？”
“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哪里都是苟活，还不如在这里！”张瞎子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一道道就像田间的沟壑那般粗糙。
“……”
胡向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人，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刻起，恐怕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更不用说有什么家，或者家人了！
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难以深入他们的内心！
“走吧，现在不是你缅怀过去的时候！”
马海涛朝胡向东邵彬两人使了个眼神，“先带他回去吧，省的时间拖久了，让其他人跑了！”
张瞎子没有反抗。
从被手铐铐上时，他的表情就不复之前那个老农的样子，满脸都是阴沉。
“马科长？”
马海涛回头看去，见是李德昌，想了想后吩咐道：“你们先把他带走。”
“嗯。”
胡向东瞥了一眼李德昌，就和邵彬一起将张瞎子先带回去。
李德昌点头哈腰的走过来，朝两人打过招呼，才忙不迭的从兜里掏出烟盒，“马科长，来，抽根烟。”
马海涛眉头皱了一下，并没有接过来，冷淡的问道：“有事儿？”
“这个……”李德昌讪讪的收回烟，放进嘴里，“马科长，刚刚那人是我们回收站的张老瞎吧？”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瞒不过马科长，我是想问，那个把信放我桌子里的人是不是他？还有……后面我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马海涛：“就问这个？无可奉告！”
“不，不是……马科长，我怎么说也配合您那么久了，咱们……”
“谁跟你是咱们？我警告你，在这件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管住你的嘴！要是走漏了风声，让那些人躲了起来……有你难受的！”
李德昌：“……”
“还有事没？”
“没，没有了！”
马海涛瞪了他一眼，转身向胡向东两人追了过去。
啊忒！
等他走远之后，李德昌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
丫是属狗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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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轧钢厂保卫科治安股的审讯室内。
马海涛带着治安股的三人坐在张老瞎子对面，“姓名！”
“张峰，山峰的峰！”张老瞎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说道。
“年龄？”
“52岁。”
“不小了……以前参加过抗战？”
“老子打鬼子的时候，你们还没出生呢！”张老瞎，张峰嘴角一咧。
“杀了不少？”
“五个！”
马海涛挑了挑眉，“记得那么清楚？”
“那可是老子……”张峰停下话茬儿，看向马海涛的眼神变的狐疑起来，“你抓我来，不是想听我吹嘘的吧？”
“聊聊嘛，听你的口音，老家南湖的？”
“湘军！”
“精锐部队啊！”马海涛笑了笑，朝吴静文吩咐道：“去给他倒一杯水。”
“哦。”吴静文有些迷糊的应道。
不光她，就连旁边的胡向东和邵彬两人都不知道马海涛的用意。
不是审讯吗？
怎么聊起闲天来了？
马海涛看出几人的疑惑，不过他并未解释太多，而是掏出烟盒问道：“抽吗？”
“来。”
张老瞎没拒绝，既然到了这里，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索性放开了享受最后的时间，“大前门……很久没抽过了。”
“我给你点上。”
马海涛起身走过去，将烟放到他嘴边，又掏出火柴给他点上，才回到座位上笑道：“看你也是受过教育的人，每天这么演戏很累吧？”
张老瞎默默抽着烟，脑海里浮现都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老张，都到了这里了，你该知道你走不了！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家里人考虑考虑吧！”
胡向东瞪着他，“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家老大老二都已经结婚了吧？老三老四都在上学？”
“你该知道，一旦你的身份曝光，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张老瞎眼睛微眯，夹着烟的手不自觉的抖了几下，但并没有说什么。
马海涛见状，心里有了些底儿。
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就好！
这样的话，就还能把他的嘴撬开，就看条件怎么谈了！
“老张，咱们先不提你到四九城之后的事情，跟我说说你以前？”
张老瞎抬眼看了他一下，“没什么好说的，那年月到处兵荒马乱的，混口吃的罢了。从湘南出来，一路北上，就到了这里……已经过去二十个年头了！”
“这么说，你是之前就被抛下的？”马海涛问道。
“抛？你这么说也对！我确实不在撤退名单里！”
“那你又是怎么跟他们联系上的？跟那位代号浪子的！”
“大概九年前，我……你知道浪子？！”
这下张峰没办法不震惊了，要知道浪子这个代号出来，说明对方对他们的了解已经非常深了！
马海涛笑了一下，“我不仅知道浪子，还知道其他！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你主动配合我们的工作，明白吗？”
“刚刚胡所长说的没错，你的事情曝光出去，你的家里必然会受到影响！但是……也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
张老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由不得他不多想——浪子是他们以前的领头人，隐藏在四九城里多年，从未曝光过！
现在却被人一口叫出……只能说明他们内部出了大问题！
要么是有人被抓已经吐口，要么就是一些情报被他们截获，从中得到浪子的消息的。
“考虑考虑，老张，你主动交代，后面我们给上级汇报的时候，记你一功！”
这时，吴静文将一个泡好茶叶的搪瓷杯放在桌上。
张老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杯子里面的茶叶沫儿，突然道：“让我说也成，我要知道浪子怎么样了？”
“他啊，”马海涛嘴角上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已经在其他地方了！”
“你炸我？！”
“呵！跟你说实话，你怎么跟我装糊涂呢？”
张老瞎瞪着他说道：“你别想骗我，他明明就还在城里，我们……”
“那你怎么解释，这么久他没出现，反而你们还多出了一个上级！那个代号……玫瑰的人？”
“你！？不可能的！”
张老瞎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浪子也就算了，玫瑰……她到四九城的时间并不长，连她都暴露了？！
马海涛摊开手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我们了解到的情报，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说着，他朝一旁的几人道：“东哥，你带他俩先在门口等着吧。”
“好！”
胡向东压下心里的震惊，没想到马海涛在厂里忙了一周，得到的情报比他这个在外面跑的人还多……
到底是制保会的什么人，连这样的情报都能拿到？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马海涛也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轻笑道：“老张，现在就你我两人了，对我刚刚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只是几个重要的人而已。我的目标是你那些共事十多年的‘同志’！”
张老瞎问道：“我能知道你这些情报从哪里来的吗？”
“这不能告诉你！我跟你说这么多，只是让你清楚现在的处境！一旦等我们的人将玫瑰等人抓到，你再说这些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马海涛凑近一些，低声道：“你也不想等你走了以后，你的家人过的不如意吧？”
张老瞎愣愣的看着他，连手里的烟都没顾得上抽。
良久之后，他才苦笑一声，“你赢了。”
“这样就对了！刚刚答应你的条件不变，同时等这个案子了结之后，我还会向上面申请，尽量让你家里人过的好一些。甚至……”
马海涛停顿了下，以便让他听的仔细，“甚至安排他们到其他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不受任何影响！”
张老瞎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等会儿。”
马海涛从桌子下面拿出本子，又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这上面是我们了解到的代号，你将他们现在的姓名住址写下来就行。”
本子上是他特意准备的，已经抹去了从金二虎那里得到的部分资料，只保留了那些代号，就是方便让张老瞎提供情报的。
“这……”
张老瞎接过看了一眼，暗自骂娘，他妈的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当了叛徒！
上面的代号，几乎将整个四九城的老人一网打尽了！
“是不是玫瑰？我就知道她那个娘们不是好人！没想到她竟然暗中向你们泄露了情报，出卖我们！”
娘们？
马海涛不动声色的说道：“老张，咱们之间不谈其他！你交代你的，功劳自然算在你头上！”
“哼！”
张老瞎也只是气不过，闷不吭声的写了起来。
也不知道他生气的是被人背叛，还是因为他不是第一个当叛徒的人……
没多会儿功夫，马海涛就得到了那张记录代号及人员住址的口供，“还有要补充的吗？除了这些人以外，关于玫瑰，你有什么要说的？”
“她？我不知道。”
“你没有见过她？”
张老瞎犹豫了下，说道：“见过，但是她一直都是带着面具，就连穿着都是一身宽松肥大的衣服。”
“我知道她年龄应该不大，声音听上去很年轻！”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昨天晚上，她突然召集我们。”
马海涛拿起笔准备记录，“召集你们做什么？”
“我们这些人几乎都去了，然后给我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任务。”
“什么任务？”
“我只知道我的任务……是想办法监视东城分局的许安民！”
“嗯？”
马海涛表情变的严肃起来，“你确定？”
“确定！”
“除了监视外，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她还说让我们最近低调一些，城里恐怕要戒严什么的……”张老瞎回忆了下说道：“我问过其他人，我们的任务都不一样！”
“都是监视的任务？没说清楚让你们跟着做什么？”
“没有……”
马海涛点了点头，快速将了解的情报在案卷上写了起来，接着拿过去给他，“在这里签字，顺便按手印！”
“我……”
“你把知道都交代清楚，在这里等着，等后面案子了结，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
张老瞎见状，拿起笔在案卷上写下名字，并按了手印。
马海涛见他做完，收好案卷开门走了出去，“东哥，你跟我走。静文，邵彬，你俩看好他，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明白！”
胡向东跟在他身上，问道：“问出来了？”
“都撂了！”
马海涛将手里的案件递给他，边向楼上走，边说道：“他提供了一份名单，上面是四九城里他知道的人员信息。”
“这么多？！”
马海涛：“他虽然算不上核心，但毕竟在四九城待了这么多年。之前那些人没有上级管理的时候，私下里都会聚一下，抱团取暖。”
“因此他们对各自的情况，都十分了解。但是有一点，最近来的人他们并不知道情况。同时！”
“就在昨天晚上，他们新到的上级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而他——张峰的任务，就是想办法监视许局长！”
“许局？”胡向东愣了一下，倒吸一口气问道：“是我知道的许局长？”
“还有其他人吗？”
马海涛重重的点头道：“我怀疑他们所图甚大，得赶紧跟许局汇报才行！”
这件事情太大了，已经超出他能掌控的范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