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柳随风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在场又都是异人，感知敏锐，自然都清楚地听到了。
当即，所有人精神一振，转头看了过来。
“师兄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大师兄做九霄真人，比他更合适，而且大师兄名正言顺，又没犯错，接任九霄真人的位置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四目脸色严肃，山中长老因九霄真人这个位置谁来坐这事争论不休他是知道的。
一直以来，他的心里也有疑惑，九霄真人的位置是好，但是你也要看自己合不合适啊？
这年头，九霄真人适合什么样的人来做，大家都心里有数。
作为林九的铁杆支持者，只要林九不叛宗背国，其他的不管什么事，他都绝对支持林九。
所以，就算知道林九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林九若是铁了心地要争那个位置，四目还是会站他那边的。
“林师兄还想坐九霄真人的位置？这是嫌元符真人和崇禧真人不够威风？何必呢？枪打出头鸟，让大师兄在前面顶着不更好？九霄真人每月的俸禄也不比元符真人和崇禧真人的俸禄多啊？”
钱开一心想着赚钱，不操心其他事，所以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林九也在争九霄真人位置一事。
对他来说，谁坐九霄真人的位置倒是无所谓，毕竟山上又不给他发钱。
“林师兄，你是真不该和大师兄争啊！”
虽然和林九交好，但在这件事上，他站石坚，因为现在战争年代，上清派需要一个强势一点的人物来带领，而林九怎么看，都和“强势”沾不上边。
“这种高层之争，是我不花钱就能听的？”
白柔柔双眼放光，谁坐最上面那三个位置她不关心，反正不管怎样都轮不到她来坐，所以只要有八卦听就够了。
“师兄……”
蔗姑脸色复杂。
她本以为柳随风会私底下探林九的口风，没想到其竟这么直接。
站在她的角度，她自然不希望林九去争九霄真人的位置的。
甚至三老的其他两个位置，她都不想林九去争，因为三老得守戒，少是娶妻生子。
但是，若那是林九的追求，她自然会成全他。
“九霄真人！师父有可能坐上九霄真人的位置，那我们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九霄真传，就算九霄真人的位置他争不上，三老中的其他两个位置应该是稳的，到时候我们不也得跟着水涨船高，直接成为三老亲传。”
秋生文才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之色。
上清真传的地位也是有高低的。
最先比的是修为，然后就是背景。
同样的修为，当然是背影越强，地位越高。
而整个上清派，最强的背景，自然是最上面的三老。
“师父要回山执掌三宫之一了，那我那保安队队长的位置是要还是不要了？”
短暂的欣喜后，秋生便头疼起来。
回祖庭修行，对一心修行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师父都不做俗事了，他这个做徒弟的自然也不用再伺候着做俗事。
到时候修行资源不会少，修行的时间更是会多上很多，若一心修行，修行进度绝对会比现在快上许多。
但是，要成为一流高手，也不容易。
而成为一流高手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把日子过得更好吗？
现在去做保安队队长，就是“升官发财”了。
一时间，本来已经做好决定去当保安队队长的秋生犹豫了。
柳随风问了林九一个措手不及。
林九没有马上回答，将端起来的酒放下，想了想，又端了起来，直接一口一饮而尽，然后再继续倒酒，一杯又一杯。
一旁，柳随风也陪着林九，自己倒酒倒酒自己喝，一杯又一杯。
偌大的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除了饮酒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九霄真人的位置，真是我想要的吗？”
“不，我没想过，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争那个位置！”
“甚至三老中的其他两个位置，我都从未想过要坐。”
“人生匆匆，若不成绝顶，百年已是高寿，若不能在百岁之前登临绝顶，终将成一捧黄土。”
“就算登临绝顶也不能高枕无忧，绝顶也不过一百五十寿，天人也才两百寿，想要真正地超脱出去，得成仙才行。”
“我林九虽然没有得道之资，却有成仙之梦。”
“三老尊位，是捷径，若是天地末法之前，我一定得和大师兄争，因为那个时候的九霄之位，因为其中藏着仙的秘密，是通往仙的捷径。”
“但现在，天地末法，仙路已断，凭捷径难以走通。”
“只有一步一个脚印，才有那么一丝逆天改命的可能……”
“所以，三老非我愿……”
“而且，这个时候，大师兄确实比我更加合适。”
“但是，师长们的厚爱……”
林九的脑海中，闪过众多念头。
他对自己未来的期望……
师长们对他的期望……
三老尊位的好处与弊端。
直到最后，半壶酒下肚，他才开口道，“随风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很多时候，咱们最难做到的，就是做自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九叔，我懂了。”
柳随风点头。
林九虽然没有把话说明，却也说清楚了。
他对九霄真人的位置没想法，但是他的身份，他身后的人，却让他不得不去争这个位置。
“懂了就好，你小子修为虽然超过了我们，但人情世故这方面，你还得好好地学。”
从柳随风的言行中来看，他是支持石坚的，四目提着装满的酒壶过来，分别给林九和柳随风倒酒，以免他们起冲突。
“九叔，刚刚是我唐突了，我再敬你一杯。”
柳随风自然明白四目的好意，赶紧找台阶下。
他还得找机会让林九犯错呢，在这之前，可不能把关系给闹僵了。
到时候，大家都不高兴，任婷婷和阿威拜师的事，虽然不大可能再起波澜，但要是闹得不愉快也不好。
“年轻人，真性情，有什么唐突的？”
林九端起了酒杯。
一直以来，林九都当柳随风是一个年轻的，需要他扶持的后辈。
现在林九知道了，柳随风或许江湖经验和他们这些老江湖比起来还差了点，但站的高度不一样，处的位置不一样，所以考虑的事情也不一样。
和他同龄的秋生文才，整天想的是怎么偷奸耍滑，吃好喝好，他心里却已经在考虑一些家国大事。
年纪轻轻却已肩负重担……
从这一刻起，林九把柳随风放到了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位置，而不是当作一个还未成长起来的晚辈。
“随风，你之前不是说你对老熊岭感兴趣吗？小花他们家所在的怒睛县就在老熊岭边上，柔柔的道场更是开门就能看见老熊岭。”
见柳随风和林九喝完酒，隔壁桌的蔗姑召唤道。
“那我可得和王师叔，白师叔，小花多喝几杯，以后到老熊岭那边才能省下住宿钱和饭钱。”
柳随风端着酒杯凑了过去。
……
“钱师伯，以后有机会一起发财！”
……
难得相聚，而且该来的都来了，这一晚，大家都没有克制，放开了喝，最后，柳随风是被柳有容扶着回去的。
回到房里，柳随风酒醉心醒，兴致浓得不行，直接把萧红梅董小玉都唤了出来，和柳有容一起，尽情地玩耍。
平日里，他们这样玩耍都是柳随风亲自动手，用符隔绝声音，以免传出去吓到别人。
今晚，柳随风自然想不起这一岔儿。
柳有容倒是想起了，摸出了柳随风惯用的符箓，把房间四周上下都贴上了。
不过因为是用妖力催动的缘故，符箓的威力打了个折扣，并未能完全将声音隔绝，多多少少有一些漏了出去。
漏出去声音并不大，若是普通人，就算住在隔壁也听不见，若是中间隔了一间房，或者隔着一层楼板，就算异人也听不见，但若是隔壁就住着异人……
刚好，柳随风的房间在最边上，隔壁就是白柔柔的房间。
白柔柔洗漱完，躺在床上正要休息，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冒出柳随风那张好看得有点过分的脸。
“白柔柔，想什么呢？人家可才十五岁，你都已经三十了，按年龄来算，他叫你娘都没问题……”
白柔柔掐了自己一把，心中又有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五块金砖，好像也不错……”
就在白柔柔胡思乱想的时候，隔壁，有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
“是那柳有容……”
对柳有容，白柔柔印象深刻，因为其一对灯笼虽然比不上自己，却也差不了多少了。
而且其是狐狸精，比她更魅。
紧接着，萧红梅和董小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以色炼心，欲海沉沦……这柳家子真是……不……要……脸……”
虽然知道，选择以色炼心的柳家人都这德行，这也不是他们的本性，但当隔壁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源源不断的传进耳朵的时候，白柔柔任不可避免的心中升起一股厌恶感，从小接触的教育，让他对这种赢乱的行为没有一丝好感。
当即，白柔柔封闭耳窍，隔绝声音，这才感觉好受了些。
只是虽然看不出，听不见，她的脑海中却有柳随风和柳有容结合的画面浮现。
“白柔柔！”
白柔柔默念静心咒。
然而往日屡试不爽的静心咒今晚却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静不下来……
“堵不如疏……”
鬼使神差，她解了耳窍，将手伸向了双腿之间。
……
另一边，蔗姑也失眠了，却是想起了柳随风和她的约定——若林九是自己想要去争取那三老尊位，她就不再多想，自此孤苦一身，若林九是迫于某种压力才去争取三老尊位，那柳随风就要帮她拿下林九。
今晚，林九说出了“身不由己”这个词，想必柳随风已经在为她谋划了。
只是，柳随风到底靠不靠谱，蔗姑也不好说。
毕竟这事她努力了二十年都没能干成，柳随风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小年轻……
……
翌日上午，任大龙领着任婷婷、阿威从帅府出发，直奔融城大酒楼。
他们的身后，跟着上百兵丁和两辆马车，浩浩荡荡，气势十足，将整条街占了一大半。
马车装得满满当当，两匹马儿拉起来都有些吃力，其中有给林九和蔗姑的拜师礼，有给钱开、徐忧、王慧、白柔柔准备的见证礼，更多的，则是给上清派祖敬俸。
“谁家办啥事啊？这么大排场？”
这两天，融城里面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任婷婷和阿威要拜师蔗姑和林九的事，但融城外进城办事的人，知道得却不多。
“任家大房的小姐任婷婷和保安队的威队长拜师。”
“拜谁为师啊？”
“米堂的蔗姑，任家镇的一眉道长，都是茅山真传，上清派的高人……”
“一眉道人，那可不得，只是那任小姐和威队长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学道？”
……
普通人看着热闹，那些世家大族看的却不是热闹。
“如此大张旗鼓，上清派这是要接纳任家？”
“上清派不是一向不太乐意和我们这些世俗家族有太多的牵扯吗？任家怎么入了他们的法眼的？”
“任家走狗屎运了呗。”
……
虽然异人和普通人有别，但江湖和世俗，从来没有完全地隔绝。
世俗中的世家大族，基本上都是知道江湖的存在的。
什么都是虚的，归于自身的力量才是真实的，世家大族自然都想搭上异人势力的线。
但是，真正能够如愿的，却是少数。
“来了！”
见任大龙一行出现在街口，早已等候多时的林九起身，带着众师弟师妹迎了出来。
“好威好气派，林九和蔗姑这运气……”
看着迎面走来的任家一行，钱开眼睛瞪得老大，恨不能将林九蔗姑取而代之。
没办法，实在是那两辆马车太大太过沉重，一看就知道里面是装满了的。
而这个时候跟着来的，且脚指头想都知，里面装的肯定是拜师礼。
人家的拜师礼用马车装……
钱开感觉一肚子气。
他收钱水的时候，哪有什么拜师礼？
那时候钱水都快饿死了，钱开心善，给了他一口饭吃。
算起来，钱水拜师的时候，钱开一分钱没赚到，反倒贴了几身旧衣服。
人比人，气死人，林九和蔗姑这两个家伙的命真好。
“豆豉英，好久不见！”
任大龙笑着上前，给了林九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和林九是老相识了。
那时候的林九还不叫林九，叫林正英。
他和任大龙还有任大龙的老波米其莲是街坊，三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三小无猜。
林九和米其莲玩得更好，任大龙就是两人的小跟班。
本来如果不出意外，林九最后有很大概率娶米其莲，但林九八岁那年，得了一场怪病，周边的大夫巫婆神汉都治不好，最后是一位路过的上清门人救了他一命，说他是什么先天纯阳之体，最后说服林父林母，将他带上了上清派修行。
所以在任大龙口中，林正英就成了道士英，后来喊着喊着，道士英又成了豆豉英。
任大龙不知道的是，林九入了上清派，就改了阴柔的名字——林凤娇。
林九的师父觉得这个名字可以压一压林九的纯阳之体，让其在修为有成之前少吃点苦头。
后来，林九修为大成，踏入一流之境，下山之前，觉得林凤娇这个名字太过女性化，就又改名为林九。
所以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只知林九，不知林凤娇和林正英。
“是好久不见！”
林九嘴角抽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他小时候的外号，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不过，他也知道任大龙的弱点，“莲妹呢？她怎么没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