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间还沾着磁石粉的锈腥味,边关地形图在意识深处明灭不定。
李饼将褪色的飞廉纹军报按在案上,骨节泛出青白:"半刻钟后启程。"
马蹄碾碎长安春色时,我掀开车帘回望。
大理寺门前的石狮正在晨雾里融化,邱庆之那句"飞廉泣血时,记得看看沙州月"混着血腥气凝在车辙印里。
系统界面西北角的红点正以诡异韵律膨胀,像某种寄生在王朝动脉里的毒疮。
七日后,我们立在了被沙棘刺破的落日里。
"这不该是工部重修的烽燧。"孙豹用剑鞘挑起半截焦黑的弩机,机括处残留的西域纹章正被风沙啃噬。
远处军营辕门歪斜,守军铁甲上凝着紫褐色血痂——那绝不是新鲜战损该有的色泽。
阿里巴巴的蹀躞带突然叮当作响,他举起镶着孔雀石的银筒:"有人用大食火油烧过营帐。"吕西娘的红绫卷起沙砾,在残破的旗杆上绕出三匝:"三个时辰前,东南风转西北。"
李饼的银簪突然抵住我后颈,冰得我浑身一颤。
余光瞥见他用簪尾蘸取我衣领沾染的磁石粉,在黄沙上绘出蜿蜒血线——那正是昨夜系统预警的轨迹。
"什么人!"辕门内突然刺出十几柄钩镰枪,寒光割裂暮色。
为首校尉脸上横贯着新愈的刀疤,甲胄缝隙渗出腐草气息。
孙豹刚要亮出军牌,对方钩镰突然绞住他佩剑:"骠骑营七日前就死绝了,你们是哪里来的魑魅?"
我腕间系统突然震颤,旧案索引自动弹出天宝三年的兵部案卷——眼前校尉甲胄制式分明写着"贞观十七年"。
"大人不妨看看这个。"我摸出浸过磁石粉的鱼符,借着夕阳余晖晃了晃。
鱼符表面的鎏金突然剥落,露出底下暗刻的飞廉纹——与褪色的军报如出一辙。
校尉瞳孔剧烈收缩,钩镰枪尖溅起火星:"大理寺的狗也配查飞廉泣血?"
吕西娘的红绫骤然绷首,阿里巴巴的银筒喷出靛蓝烟雾。
混乱中我矮身滚到粮车底,磁石粉从袖袋漏出,在沙地上拼出半幅残缺的军营布防图——西北角的马厩位置,分明与工部存档相差五丈七尺。
"都住手!"我扬手抛出裹着磁石粉的令牌,金铁交鸣声中,令牌突然吸附住三柄钩镰枪。
校尉盯着嵌进枪头的磁石颗粒,喉结滚动:"......崔帅的虎头符?"
李饼的银簪破空而来,将令牌钉在辕门立柱。
磁石粉顺着木纹蔓延,竟显出血色篆字——正是三日前死于大理寺狱的兵部侍郎绝笔。
"现在可以带我们去见还活着的骠骑营将士了吗?"我抹了把脸上的沙土,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的预警。
那些原本聚集在军营上空的红点,此刻正悄悄渗入我们脚下的流沙。
校尉的钩镰枪突然调转方向,割断自己半幅披风:"马粪能防西域血蝠,各位请蒙面。"他转身时,我看到他后颈浮现的飞廉刺青正在皮下蠕动,像是要挣脱某种桎梏。
夜风卷起带血的更鼓,我摸到帐篷毡毯下的硬物。
掀开看时,半块染着靛蓝的龟甲正渗出腥甜——正是阿里巴巴银筒里的毒雾颜色。
系统突然传来刺痛,虚拟沙漏里的金粉开始逆流。
西北角的马厩传来嘶鸣,我袖中的磁石粉不受控制地涌向帐外......我咬破舌尖用腥甜刺激神经,虚空中浮动的金色丝线正将敌军动向编织成网。
系统的时间轴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幽蓝波纹,贞观十七年的甲胄制式与天宝三年兵部案卷重叠成诡异的双影。
"寅时三刻狼烟起,酉时正刻商队劫。"指尖划过虚空中悬浮的沙盘,磁石粉自动吸附成边境地形图,"每隔七日,丑时末必有毒雾袭营。"
李饼的银簪突然点在沙盘西南角,那里有团纠缠的金线正渗出暗红:"亥时水脉波动异常。"他说话时袖口掠过我手背,带着松烟墨的气息。
我这才发现他左手虎口新添了道细痕,结着暗紫色血痂——分明是今晨查验龟甲时中的毒。
"大人该换药了。"我装作整理袖箭,将浸过磁石粉的绢帕塞进他掌心。
他指尖微微蜷缩,银簪在沙盘划出新月弧线:"西南五里外的石阵,藏着三条暗道。"
帐篷突然灌进裹着硫磺味的风,系统界面剧烈震颤。
阿里巴巴掀帘闯入,蹀躞带上的孔雀石撞出清脆声响:"马厩底下挖出这个!"他抛来的铜匣表面布满蜂巢状孔洞,每个孔眼都嵌着粒正在融化的冰珠。
吕西娘的红绫卷起铜匣悬在烛火上,冰珠融化的水痕在帐篷画出蜿蜒纹路。
孙豹突然抽出佩剑劈向地面,剑锋没入三寸:"水银!"那些看似随意的水迹,竟在夯土上拼出工部的朱雀印鉴。
我腕间系统突然刺痛,时间轴上的金线全部扭结成死结。
虚拟沙漏倒转的瞬间,李饼的银簪精准刺入我后颈穴位:"闭气!"腥甜的血珠顺着簪尾滚落,在铜匣表面灼出焦黑痕迹。
校尉的钩镰枪突然挑破帐帘,他后颈的飞廉刺青己蔓延至耳根:"子时三刻要查岗。"嗓音像是砂纸磨过铁器,甲胄缝隙渗出的腐草味愈发浓烈。
我注意到他说"子时三刻"时,系统标注的敌军行动规律突然出现0.3秒的时差。
"有劳将军。"李饼将染血的银簪收回发髻,顺势拂过我肩头落叶。
他指尖的温度透过粗麻布料,在锁骨位置敲出两短一长的节奏——这是我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当校尉的身影融入夜色,阿里巴巴突然用大食语急促低语:"铜匣夹层有张人皮。"他掀开孔雀石机关,半透明的皮膜上烙着长安一百零八坊的布防图,墨迹还是新鲜的。
吕西娘的红绫骤然收紧:"看水银走向!"方才渗入土壤的液态金属竟聚成箭头,首指我脚下位置。
孙豹的剑锋挑起地砖,下面埋着的陶瓮里泡着十几枚眼球,每颗瞳孔都刻着飞廉纹。
"系统,重梳时间轴。"我在意识深处嘶吼,虚拟界面炸开无数金色光点。
敌军七次袭击的时间节点突然浮现出细小裂纹,就像有人用朱笔在历史长河里添了半笔。
李饼突然将银簪折成两段,尖端沾取陶瓮里的液体在地上画符。
朱砂混着尸油的诡异图案中,我认出三个被篡改的袭击日期——正是我们离开长安那三日。
"叛徒在..."吕西娘的红绫突然缠住我的手腕,将我从帐篷中央拽开。
原先站立的位置裂开深坑,涌出的不是流沙而是黏稠的靛蓝色液体,与阿里巴巴银筒中的毒雾一模一样。
校尉的狂笑从地底传来,带着铁器摩擦的刺响:"飞廉泣血时,记得看看沙州月。"这句话与邱庆之的遗言重叠在一起,震得系统界面出现雪花噪点。
我摸到怀中的磁石粉正在发烫,它们自动排列成残缺的星图,指向西南石阵的方向。
"子时三刻。"李饼突然握住我手腕,他掌心的薄茧擦过脉门,"该给马匹喂夜草了。"银簪残留的血迹在我腕间画出弯月,与系统突然弹出的潜入路线完美重合。
帐篷外的马嘶声撕破夜空,我数着第七声更鼓的余韵,磁石粉从袖口漏向西南。
那里有座被月光削去半边的烽燧,此刻正在虚拟沙盘上渗出猩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