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25日,清心观厢房,何宇病床前。
牧晚音独坐床边,一对素手紧握何宇寡白色的病手,放于胸前,细语呢喃。
“何宇哥哥,半年了,你终究还是没醒。”
“今年元旦,华国、苏国、美丽国等26个国家结成联盟,发表《联合国家宣言》,共同对抗德、意、日法西斯的侵略。战争,就快结束了!”
“何宇哥哥,我的枪法越来越准了,这次前往缅国,帮助远征军射杀了2336名鬼子。”
“何宇哥哥,你夸夸我呀!”
“何宇哥哥,你听到了吗?”
豆大的泪珠从牧晚音的脸颊滚落,砸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而病床上的何宇,面色平静,依旧一动不动的躺着,仿佛一尊雕塑。
牧晚音哀叹了两声,抹去眼角的泪水,笑意盈盈道:
“何宇哥哥,我又要奔赴前线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你要照顾好自已……不,在白道长的照顾下,你要快点好起来!”
说完,背上98K,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
1942年9月9日。
牧晚音再次来到何宇的厢房前,内心充满期待,一进门看见何宇依旧平静的躺在床上,犹如被泼了一瓢冷水一般,眼中的光芒瞬间暗淡许多。
她姗姗走了过来,用纤手抚摸着何宇的额头,柳眉弯蹙。
“何宇哥哥,都快一年了,你怎么还没醒?”
“不不不,是我心急了。你是山间的清泉、寒冬的暖阳、破晓的曙光、暗夜的流星,不可能一直蛰伏下去,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羽化重生!”
“这一次,我去了抗战后方,帮助八路军歼灭鬼子上千人。”
“你一直挂念的何大清一家,都平安无事。何大清越战越勇,当上了八路军的营长,你就放心吧!”
“何宇哥哥,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
牧晚音面带惆怅,眉头紧皱,终于还是将到喉咙的话咽了回去。
她将何宇身上的被子盖好,跟白道长打了声招呼,便再次离去。
......
1943年8月7日。
牧晚音再次出现在何宇面前。
她嫣然一笑,自言自语道:
“何宇哥哥,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七夕,七夕本是恋人相聚的日子,没想到我们俩却独处一室,哈哈,还蛮好的哩。”
说完,她的俏脸浮现一抹红霞。
“我好想跟你一起去看山间的松,溪中的水,古道的阳光,汪洋的碧波……我希望一直陪着你,走过生命之路上所有的指示牌。”
“呃,好像扯得有点远了。我还是跟你说说抗战的形势吧。”
“从去年7月开始,一直到今年春天,河省因大旱和蝗灾,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造成3000万同胞受灾,300万同胞饿死。”
“国军政府得知灾情后,只关注征兵征粮,鲜有作为,直到去年十月,才划拨5亿元法币进行赈灾,最为可恶的是,其中3亿,被贪官污吏挪用贩运私货,致使天灾变祸。”
“这个消息让人悲痛万分。国军虽然在正面战场起到主力军作用,可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今年一月份,国军山东新编第4师师长等率部投敌。山东伪军达18万人。”
“他们还谎报战死人数,以此掩盖军中,数不胜数的外人吃空饷的行为。”
“……”
“相反,八路军在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不断扩大敌后抗日根据地范围。他们爱民如子,组织百姓生产种植,恢复经济建设,根据地倒显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
“何宇哥哥,从报纸上看,轴心国之一的意国快坚持不住,要投降了。这将对鬼子的士气,予以沉重的打击!”
“何宇哥哥,我要再次奔赴前线了。你,快点醒来吧!”
牧晚音深呼几口气,极力让自已恢复平静,之后再次离开。
牧晚音走后,静谧得仿佛时间都已凝固的厢房中,何宇无声无息的躺着。
被窝中,原本如大山般静止的手指,竟微微动了一下。
……
1944年春,山间春意骤浓,枯藤老树上绿意点点,鸟儿扑腾在树枝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牧晚音再次来到厢房门前,带着归心似箭,带着满心期许,带着风尘仆仆。
只可惜,何宇依旧没有醒来。
从何宇昏迷至今,牧晚音在日日夜夜的思念和忧愁中度过,不到三年,胜似十年!
这一次,她再也不能把控自已的情绪,飞身一跃,扑到何宇胸前,将头埋在其上,瞬间哭成一个泪人。
不一会儿,被褥便湿了一大片。
“何宇哥哥,在我们平安村,十六岁就嫁人了!我今年24岁了!一个女人有几个四年,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你快醒过来,我真的很想你,每日每夜都想你。这句话藏在我心中四年了,无数次我都想说出口,但最终都收回了。”
他抓住何宇的手,紧紧贴在胸前,用粉扑扑的面庞,不停抚触:
“这一次,我一定要说!”
“何宇,我爱你!”
院中,正在打扫卫生的白道长闻声,停了下来,惋惜的摇摇头,缓缓道: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何宇依旧未有回应。
牧晚音心如死灰,放开何宇的手,用手帕擦拭干眼泪,语气平静了许多:
“何宇,我确定你就是我的如意郎君,不管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的。”
正在此时,院中传来白道长的声音:“赵师长,来了?”
赵东来摆摆手:“不,白道长,我现在已经不是国军的师长了,而是八路军一个旅长。”
白道长疑惑问道:“改弦易辙,实乃军人大忌。赵施主这是为何?”
赵东来面容深沉道:“在国军之中,见过太多不平之事,又无法改变。”
“终觉国军无法救今日之华国,遂弃暗投明。”
白道长双手一躬:“赵旅长大义,你口中经常念挂的牧姑娘,先到一步,已经在厢房,进去吧。”
赵东来敲门而入,一见牧晚音,便觉恍如隔世。
故人重逢,自是感触颇多,两人团坐畅聊,顿感酣畅淋漓。
“啊——!”
时间又过了半日,两人还在闲谈之际,门外却传来一声老道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声音极大,无比痛苦,仿佛四肢被斩断一般。